八云临走前对我眨了眨眼睛,我立刻感觉到自己又欠了她个人情。
我看着被八云吓坏了的景林,心想,至少在入驻奇幻能力交换屋考核的这一周里,景林应该不会再无理取闹地冲我耍无赖了吧。我得趁这个时机和他把话再摊开来说清楚,断干净。
“你没事吧?小景?”我虽然心里暗自感激着八云,但见着景林被吓得不轻的模样,还是关心地问了他一句。鬼知道八云用手指指着他额头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什么,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没……没事……吃饭吧,阿一。”景林灰心又失落地离开我的病床,坐到陪护床上,没精打采地打开外卖盒,吃起晚饭来。或许他憋着火,或许他在思索八云刚才对他的警告,或许他在想怎么才能挽留住我的心……反正他默默吃着晚饭,期间没再跟我说一句话。
气氛一阵尴尬。
没过多久,amanda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欢腾愉悦地说:“铛铛!您的饱了么外卖到咯!”
我和景林抬头忘了她一眼,又再埋下头去继续吃东西。
“呀,你们已经在吃了?”amanda见我俩没啥反应,连忙跑过来,好奇地张望我们在吃什么。“秦镇米皮,肉夹馍加南瓜粥?吃得也太随意了吧!哎呀,米皮还有辣椒,医生不是说伤口恢复期间不要吃刺激辛辣的东西吗?”amanda说着,把我病床小桌上的外卖给抢了过去,收走丢进了垃圾桶。
“喂!怎么扔了!你太浪费了吧!”我不满地说。
“吃我的,吃我的啦!人家大老远给你们带的呢!”amanda咋呼着把她提着的打包盒放到我面前,“就说你不要吃那么重口味刺激的食物啦,放心,我带给你的不是山珍海味,很清淡哦!”
西湖牛肉羹和肉末蒸蛋,蒜蓉炒的时令蔬菜。确实比红油米皮,肉夹馍吃着舒服。
“谢谢,”我向amanda道谢,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和肩膀,“不过你看,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哦,不用忌口了。”
“真的假的?”amanda惊奇地看着我,也猛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医生不是说你的伤口很深,至少一个月以上才能好完全吗?”
“喂~!你拍那么用力,没伤也会很疼好吧!”我装模作样地喊疼,笑嘻嘻地埋怨着amanda,她才不管我,开始脱我的病号服,撕我肩上的绷带,一阵闹腾。
“胡哥哥你的恢复能力也太强了吧?真的完全好了呢!见一点儿疤痕也没有!”amanda撕开了我肩上的绷带,惊讶不已地感慨着,不停地用手在我肩膀上来回抚摸。
“你够了哈,你这小妖精,手乱摸什么呢!”景林见amanda对我上下其手,不高兴地从陪护床上起身,跑过来推开她,取而代之地抚摸着我的肩膀,“我还没摸呢,你瞎摸什么!”
“哈!我就说胡哥哥怎么会好那么快!”amanda被景林推开,在我病床边上发现了刚才八云用来吸附我伤口的纸片,那张纸片已变得皱烂黑红。她拾起那张纸片,在我面前扬了扬,“是不是八云来过了啊?”
“真是敏锐又聪明啊你!”我让景林查看抚摸着我的肩膀,夸赞着amanda细致的观察力。
amanda鬼头鬼脑地转了转眼睛,“八云不会是专门来给你治疗伤口的吧?胡哥哥又答应她什么要求了?”
“也没什么,她就是来通知我后天入驻奇幻能力交换屋的考核就开始了,让我不要消极应付……”我省略去了八云的警告,觉得还是不要告诉amanda烧伤还有可能会重新回到她身上这件事,徒增她的惶恐。索性把这话题跳过,转入她和迟啸的八卦问题上,“诶,你和大迟,到底什么情况!老实交待!”
“早上不是说了吗?和他玩玩,玩腻了就把他踹了。”amanda甜腻腻地说着。
“少来!你俩脸上可都明确写着‘恋爱中’这三个字呢!”我挤眉弄眼地吐槽amanda,推了推景林,“好啦小景,别摸了。”然后穿上病号服。
“哈哈,有那么明显吗?”amanda得意地大笑一声,“是这样没错啊,没玩腻之前,我就不会把他踹了啊,嘿嘿。他人不错,傻乎乎的,好使唤。”
“是啊,今早他开店时间都要迟到了,还送你去见什么律师。他一向上班准时,为你迟到可见你对他的重要性。啧啧啧,齁!”
“今早他可没迟到,他就是送我过去而已,送到他就走了,我自己见的律师。”amanda坐到陪护床上,抱着枕头说到,“哦对了,说起早上见的律师,我就一阵头疼,yuki真会给我找事。”
“嗯?怎么了?”我听到她提及董雪海的名字,瞬间把她和迟啸的事抛之脑后,集中注意力起来。
“我见的是yuki的律师啊,她之前立过一份遗嘱,填的紧急联系人竟然是我……我想也没想到啊!”amanda回想到早上见律师的事,微微皱起了眉头。
“紧急联系人?可见你俩关系很好,她足够信任你啊!”我擦了擦嘴角说,“她不会把财产全都给你了吧?”
“想得真美,是这样就好了。那么多钱,都给我我就发达了,以后再也不用跟我爸要生活费了。”说起董雪海的遗产,amanda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说完后又翻了个大白眼,“……她啊,让我帮她处理财产分配的执行前调查,说是因为我喜欢玩侦探游戏就全权委托给我去做了,郁闷……资料一堆,我才看了一小部分呢,麻烦死了!”
董雪海的名下在安台市和省城有多处房产和商铺,加上她平时理财投资的基金,股票和存款,粗略估算大概有将近三亿的财产。
她原本就是从她老公那儿继承的遗产,且她和她老公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所以第一顺位继承人的配偶和子女是不存在的。唯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便是她的父亲,她的母亲早几年患食道癌去世了。
她讨厌她的父母,重男轻女,从小就不待见她,只顾着她的弟弟,在她的记忆里从未给过她一丝关怀,只是给她口饱饭吃而已。既然不爱她,当初为何要十月怀胎把她生下来!若说她父亲是因一时爽忘了避孕而意外种上了她,可她在她母亲身体里呆了足足九个多月,是从她母亲身体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为何她母亲也对她毫无爱意呢!她想不明白。
她十六岁那年考上了省城的重点高中,可是家里却因为要花钱拖关系给弟弟上重点初中,而拒绝为她支付重点高中的学杂费,让她去一个不用花钱就可以上的学徒式的职业中专。
于是,她十六岁那年就离家出走了。她决定要离开那个家,反正那个家没有人在乎她。
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她狠下心不跟父母联系,远离家乡闯荡,干过各种工作,发传单,洗碗工,收营员,保洁员……日子再苦也从未想过要回家。
“她父母从来没有找过她吗?”听着八卦把外卖吃完了,我忍不住发出疑问。
“鬼知道呢,yuki给律师的自述里没交待过这一点……”amanda一句话回答了我的问题,继续说着董雪海的过往。
后来董雪海开始做销售,保险销售,汽车销售,房产销售她都干过,业绩平平,而且几乎稍大一些的单子都是靠自己出卖色相换来的。为了生存,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就是在做房产销售时,她认识了她的老公,对她一见钟情,一阵猛追。其实她并不喜欢这个肥胖油腻的中年男人,但她累了,看在钱的份上,嫁给他也无妨。
结婚的时候,董雪海终于给老家的父母联系了一次。那年她二十六岁,离家出走已有十年左右了。父母接到她的电话,得知她要结婚时,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激动,只是平淡无奇地哦了一声,冷漠无情地说了句“我们以为你早就死在外面了呢!”再无其他。
她以为她的父母这十年来会为她的离家出走而自责,担心,会报警四处找她。她想多了,想太多了……
她绝望了,她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没有父母。既然是这样的结果,就如他们所愿,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她永远也不会再见他们。
“……所以yuki在遗嘱里对于她父母的事交待得十分清楚,正是因为不想在她死后,这两个人突然冒出来作为法定继承人来争夺她的遗产。更主要的是为了防她那个弟弟。她父母还好,即便知道她嫁了个有钱人也从未因此对她改观,主动联系她讨要好处过。可为了她弟弟就不一样了,两个老人可以豁出老脸不顾一切地为他弟弟谋求帮助……”
董雪海将她财产的百分之五十捐给了女性反家暴的公益组织,百分之二十捐给了流浪动物救助协会。剩下百分之三十,暂定分配给了几个人,同时委托给amanda来进行继承前的调查,如果那几个人达到了她的要求,便允许继承董雪海给他们分配的遗产。如果达不到要求,这部分遗产的百分之五十将作为调查的酬劳支付给amanda本人,剩余部分全部再捐给西北沙漠种树。
“yuki啊……还是挺嘴硬心软的,着百分之三十里面,有百分之十是留给她爸的。她让我查查她爸和她弟弟过往的财务状况,如果没有欠债,没有赌博的经历,也没有投资过p2p,信托基金之类的东西的话,就允许他们继承这百分之十的遗产。但必须分十年继承。”
“另外百分之十,是留给她认养的一个偏远山区的女儿。yuki从七年前就开始认养这个女儿,当时小女孩才十岁,现在十七了,和我一样大。其继承的条件是考上大学,就学的过程中由我负责调查她的品行,学业及私生活是否发生了改变,有没有跌落yuki的底线,如果到了大四毕业,她顺利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且其他部分的考核都合格,她的继承资格就激活了。”
“最后百分之十,是留给私人动物医院的罗云生罗医生的。她希望我帮她确认罗云生是不是真的有心想为动物开通临终关怀的公益服务,如果他是以盈利为目的,那便取消他的继承资格……”说到这,amanda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就这些,唉~!麻烦吧?连百分之一都不给我,我白给她当调查员,真是过分呢!但愿这三组人全都达不到要求,这样我还能有百分之十五呢,哈哈!”
百分之十五……按三亿来算的话,也有四千五百万呢!真是笔不小的数目!不过,董雪海的这些要求听起来都不吹毛求疵,难以达成啊,amanda恐怕是一分酬劳也拿不到吧……
amanda在病房里待到医院的探视时间结束才离开,是迟啸骑着电摩托车来接她的。这个迟啸,啥时候买了辆电摩托我都不知道。
由于时间已晚,没法办理出院手续,我就决定再在医院住上一晚,明天早上直接办理出院手续出院,省得现在离开,明天再跑一趟。
景林也没有再胡闹耍赖,一整晚跟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关上灯,他躺在陪护床上,跟我聊了没几句便传来了他沉沉的鼻息声。
我睡不着,脑海里想着好多好多乱七八糟的事。董雪海的遗嘱,赵燕和令妃与我的竞争,景林与我的相处共事问题,还有……吴蔚……
嗡——!
放在床头小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在黑暗而安静的病房里吓了我一跳,我连忙伸手将手机拿过来查看。
【睡了吗?】是小熊发过来的信息。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兴许还在直播呢。
【还没,怎么了?】我回过去。
【景林睡了吗?】她问。
嗯?问景林睡没干嘛?我轻轻转身看了看右边陪护床上的景林,睡得很沉,呼吸规律,时不时会发出些许的微鼾声。
【嗯,他已经睡着了。】
小熊并没有秒回,大概等了半分钟左右吧,突然回了条语音过来。
这小熊在搞什么鬼……
我把头捂进被子里,调小音量,点开语音信息。
【我想你了,小一!我好想你啊,小一!小一……】是吴蔚发过来的语音信息,听上去醉醺醺的,看来他们又在喝酒。听到吴蔚醉意朦胧的声音的话语,我的心狂跳不已,他想我了,他在想我!想我又不来找我,这个蠢货,压抑自己玩什么套路,弄得我以为他不再喜欢我了呢!
【抱歉,他喝多了。】我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小熊发了信息过来说明情况。
【他……没事吧?我明天出院,告诉他,我明天出院就去找他!】刚编辑完文字,还没点击发送,我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凉风。
是被子被我卷得太往一边而漏风进来了吗?我按了发送键,翻转过身。手机的亮光直直照在景林的脸上,五官在光影间交错,特别恐怖,吓得我不轻,啊地大叫了一声。
原来是景林轻轻掀开了我的被子,把头钻了进来,我才感觉到的冷风。
他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我,语气轻飘飘地问:“那么晚了,阿一在跟谁聊天啊?”
我惊魂未定地按回删键,将我编辑的信息删除。转过屏幕来给他看,“小熊啊,她问我们睡着没。你一声不响地钻到我被子里来,吓死我了,小景!”
“哦!这屋里就咱俩,你怕什么,阿一。快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办出院手续吗?”景林皮笑肉不笑地将头抽出被窝,又轻飘飘地爬回陪护床上去了。
“嗯……晚安……”我也把头露出来,跟他道了声晚安,忍住狂跳的心脏,平静着呼吸。真不知现在是因为听到了吴蔚说想我而心脏狂跳,还是因为被景林诡异的行为吓着了而心脏狂跳。
我又再钻进被子里,把头朝向陪护床的方向,打开手机,重新编辑那条信息:
【我明天出院,你给他说,我出院了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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