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快十点半,景林买好的早餐已经凉透了。他嘟着嘴抱了抱我,头一次看起来比我还成熟般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阿一,别去想欧阳佳佳的事了!反正以后大迟也不再申请入驻奇幻能力交换屋了,我们和欧阳佳佳就没有任何挂钩了不是吗?别去管她了。咱们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好吗?”
“嗯……”我应了一声。景林说的没错,不再管欧阳佳佳,这些扰人的烦恼便不会再出现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和她并没有必然联系,既然毫无挂钩,日后便不会存在影响。说到底,只是因为我看到了她的胡作非为,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罢了。
被景林说服了吗?真的可以说不管就不管,忘掉那些枉死之人了吗?看不见,和视而不见是截然不同的,我是要装作视而不见,让时间冲刷淡化到我认为其实我是看不见的吗?会不会有些自欺欺人了?
“好啦好啦,快先吃早餐再说吧。”景林见我答应得毫不走心,也没多说什么,推我坐到餐桌旁,陪着我一块儿吃冷掉的早餐……
刚才去往紫藤花园途中释放的气过多,导致我有些疲累。吃了这早午饭,我回到卧室躺下休息。
景林也陪着我一块儿靠着床头躺下,他睡不着,只是在玩手机游戏而已。游戏声就像是催眠曲一般,让我很快便睡着进入梦乡了。
梦到的场景很虚无。脚下是一望无垠的如湖水蓝的光滑镜面,无限延长到远处,毫无遮蔽之物,看不到尽头。天空也是湖水蓝,与脚下光滑镜面的尽头无缝连接,远远望去,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在哪儿,一片蔚蓝。我被包裹在这片蔚蓝里,清澈美好得无以复加,太美了,太美了。这不可能是现实,所以我知道我是在梦中,这一定是个梦。
突然,砰地一声,从蔚蓝的天空种掉落下来一具尸体,重重地砸在光滑的镜面上,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眼睛仍在往外流着血。我被从天而降的女尸给吓着了,镇定下心情,正想过去查看情况时发现,脚下的光滑镜面被那具女尸砸出了裂痕。难道我脚下踩着的真的是一块玻璃而已吗?我感到有些害怕,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稍稍用力不合适就会让脚下镜面的裂痕扩大蔓延开来。
不能动弹的话,我该怎么办?不,这里是梦境而已,拜托谁快点把我叫醒好吗?别让我在梦中经历那么可怕的事!小景!糊糊!桐生!!你们快把我叫醒来啊!!
砰——!又一声响起。不远处又从天而降一具无名女尸,仍是双目紧闭但却流血的模样。
砰——!砰——!接连又掉落下来好多具尸体,全都是女尸……我站在原地,惊惧不已地环看着周遭,有一具尸体我认识,是Amanda……
哐啷!我刚发现Amanda的尸体,同时便又掉落下来了一具尸体,狠狠砸穿了镜面。紧接着,脚底下开始颤抖震动起来,湖水蓝的镜面变得粉碎,我失去了立足点,开始下坠。我尖叫出声,看着四周的场景变成灰黑色,刚才那些尸体随同我一并往下坠。被空气吹起来的眼皮翻出带血的双目,所有尸体都像同时睁开了眼睛般,闪着血红的瞳光围观着我。十分毛骨悚然。
太可怕了!我感到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砰——!
“啊——!”撞击深渊底部的声音和我的叫声同时响起……
我睁开了眼睛,这里是我家我的卧室我的床上,不是什么深渊最深处。
“怎么了!?阿一!”景林从阳台冲进卧室,着急紧张地跑到床边问我。
“小……小景……”我心有余悸地看着他,手摁在胸口,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没事……我好像是做了个噩梦……罢了……”我喘着粗气对景林说,慢慢从恐惧中抽离出来,恢复平静。
“你吓死我了!”景林埋怨了一声,又转身往阳台走去,“刚洗完衣服,我正在阳台晾呢!你突然大叫一声,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抱歉!我没说什么梦话吧?刚才?”我回忆着噩梦的情节,却记得不那么完全了。只对无数的血瞳全部都盯着我印象深刻,这黑暗中的红光,甭提有多悚然了。
“应该没有吧,反正我去阳台之前没有。阿一睡觉很老实的,除了偶尔累了会打很大声的呼噜外,你睡觉近乎完美。睡品很好的。嘻嘻。”景林拉开隔开阳台和卧室的落地窗门,一面晾衣服一面和我聊着。
睡品?呃……和酒品是一类词么?我看着景林笑笑。
既然是个噩梦,记不清楚便记不清楚吧,何必还要费劲儿去想是什么内容呢!我拍拍脑袋这么认为。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多了。
“睡了那么久啊……晚上咱吃什么?小景。”就十点多吃了个早午饭便睡下,到现在肚子已经咕咕直叫了。
“阿一饿了吗?大迟说请我们吃饭。说是犒劳犒劳自己和我们,让明天精神更好地开工。”景林嘿嘿笑着对我说。
“哦啊,那我赶紧起来洗漱一下……”
“嗯。”景林晾完衣服走进卧室来,“对了,你睡着时杨帆曾打电话进来,我帮你调静音了。”虽说他希望我不要在掺和欧阳佳佳的事了,但也没有擅自接听杨帆的电话替我拒绝与杨帆再联系,替我做决定,还是很尊重我的。
或许只是因为来电话的不是吴蔚或温震博的关系,景林才如此坦然吧……
“是吗?”我会心一笑应了之一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确实在三点半左右时有一个杨帆打来的未接来电。“待会儿再给他回吧,我先去洗漱。”我把手机放下,走出卧室去往厕所。表现得并不迫切地要给杨帆回电话,也是想让景林稍稍安心一些。
不过我也猜测杨帆打电话过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和要向我提供的线索,应该也就是说说被害者的大体情况,以及问问我有没有什么线索。被害者的情况我大概都知道,而我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能够提供给他的……除了欧阳佳佳是始作俑者之外。所以,也就没那么迫切地给他回电话了。
五点左右,洗漱完毕出门。迟啸已经先出去逛街了,约好了在市中心区的一家叫风信子的创意料理餐厅见,他已订好了位子。
坐在出租车后座,我这时才给杨帆回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一声他便接了起来,看来不是很忙。
“喂?你可算回电话了,死哪儿去了?”真是没礼貌的开场白啊。
“我午休睡过头了……怎么了吗?”随便搪塞一句,问关键的。
“你说的没错,今早在省城回安台的高速公路上,接近安台北收费站的路段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轿车追尾一辆大货车,直接钻进了货车底,轿车上有一名司机,两个乘客,全部当场死亡。三人都是女性。”杨帆把白珂她们三人的车祸的事故认定告诉了我,好像是刹车失灵导致两车追尾碰撞。事后检查轿车时发现,刹车踏板下面,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弄断了。“说是像被老鼠咬的……”杨帆说到这,我感觉到了他的无力感。
早上与白珂通话突然停止,知道是发生车祸了时,我大概就猜到了造成车祸的原因。不是设备被啮齿动物咬坏,就是车在行驶过程中突然遇到空降的动物挡住视线,再不然就是直接的鸟击……事到如今,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不止是紫藤花园的恶犬杀人,高速公路的车祸。今天还发生了好几起离奇的死亡事件呢!”杨帆貌似要打开闲聊模式了,他今天真的很不忙吔。
死者张妮,凌晨时分从自家二十一楼掉落,身穿蕾丝洋装和高跟鞋,怀里抱着一只猫坠亡。
死者孟妍,今天早上九点左右从家里出来,刚走出一楼便被高空抛物的几颗玻璃弹珠砸中头部,当场死亡。
死者姜彩桦,昨夜喝酒前打开煤气,然后喝醉睡着,在睡梦中吸入煤气过量而亡。疑似自杀。她家的宠物犬和她一并死在家中。
“就这三起,目前并没有发现他杀的迹象,所以三人都没有被强制司法解剖,她们的家属均不同意解剖她们的尸体。”杨帆露出遗憾的语气。
“不解剖便不解剖吧,解剖了也没啥用,找不到证据定罪的。”我并不感到奇怪,非自然死亡的解剖率低是不争的事实,加上大多数人对死亡的态度问题,更是加剧了非自然死亡解剖的低流行率。
由于一次要杀那么多人,欧阳佳佳已经开始将这些命案伪装成意外和自杀了!
“这些……你那么肯定也是欧阳佳佳干的吗?”杨帆有些怀疑,因为他目前印象中的神奇能力都是从我口中得知的,他理解得并不透彻,也只能从直观的角度去思考联想欧阳佳佳的作案手法,比如最直观的恶犬伤人。
“嗯,我确定。”张妮,孟妍,姜彩桦,这三个名字都是昨天我曾在欧阳佳佳的顾客名单中找出来打电话联系过她们的,我都有印象。“张妮,从自己家坠楼,身穿蕾丝洋装和高跟鞋干嘛?怀里还抱着只猫……我觉得是外出参加party半夜回家,看到她的猫站在窗台外,一时心急地把身子倾出去想要把猫救回来。然后不慎失足摔落……”我说完又想了一会儿,“也有可能她家里还养了其他体型大的动物,在她倾身出窗户时,扑向她,把她整个人推出了窗外。”
“孟妍,看起来是普通的高空抛物砸死人的纠纷,其实应该是她自己家养的宠物从她家窗户把玻璃弹珠丢下来砸死她的。把肇事者巧妙地嫁祸给了整栋楼的住户,更不会让人想到与动物作案有关。”
“姜彩桦,喝酒开煤气自杀……不尸检无法知道她到底是喝酒醉了,还是吃了安眠药导致昏迷不醒啊。一个人饮酒到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程度,还是比较少的,当然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比如心情很差,失恋之类的时候。若说是自杀,也说得通,若不是,那这设计可相当精明。心情不好借酒消愁,开煤气自杀,喝多了醉倒不省人事,这几个条件都是相辅相成的。伪装得更自然了。”
我向杨帆描述着自己的推测,语气自然而流畅,景林的话加一个梦的调整,我倒是已经接受这些人的死亡了,心如止水。只要我不再干涉欧阳佳佳,只要我不再多管闲事,就不会再有人死了!我不会再插手了。
“真的是你说的这样吗?那也太……”我深知自己说的毫无依据,纯粹是以我对欧阳佳佳的经验推测出来的,纵然杨帆信任我,难免存疑。
“你可以深入调查啊,张妮有没有被大型动物推撞剐蹭窗户,砸死孟妍的玻璃弹珠上有没有她本人的指纹或是她家动物的唾液分泌物,姜彩桦究竟是喝醉还是误食安眠药……”
“我没说不信你,你别激动啊!”杨帆连忙打断喋喋不休的我,语意黯然地说:“我说了,都用不着走司法解剖的程序,自然定性不到刑事犯罪上,轮不到我去管。”
对啊,杨帆是刑侦队的队长,一般都负责恶性的刑事犯罪案件,这些被定性为自杀和意外的死亡事件,是不归他管的。
“所以说,没办法咯……”我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消极,但还是这么回答了杨帆,“被狗咬死的张芳铭,车祸丧生的三人,加上现在你说的这三人,总共也才七人而已。”昨天我电话联系到的相关当事人有十四个,所以说,并不只是这七个人出事死了而已,“你若有空,去问问你省城的师弟詹晓龙看看,省城昨天晚上到今天应该还有七个女人意外死亡了。”
“省城也有受害者?她究竟要干什么!!她要杀多少人!!”杨帆终于遏制不住愤怒,大吼到。
“……”我不会说是因为我才点燃了欧阳佳佳对这些人的杀意,我最多只会告诉他有关投诉欧阳佳佳而导致欧阳佳佳肃清的问题。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说和我无关,让我不必自责。安慰的话听太多了,并不会缓解我的内疚,不提及,才能更快地淡化。
“你没有办法阻止她吗?”杨帆见我没反应,又问。
“我?我不是她的对手……”我妄自菲薄地回答。
“我可以帮你啊。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我,我也可以做你的辅助,帮你对付她的啊!”杨帆愤愤然地说,似乎下定了重大的决心。
“对付她?”我对杨帆的话感到惊讶,“你的意思是干掉她吗?你说这话……合适吗?”杨帆向来是原则性极强的人,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就算他知道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无恶不作的罪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也是会忍住想要揍对方的冲动,不会做违反警察守则的事。
可是,证据……不可能找到……
或许对他来说,寻求证据抓捕犯人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而欧阳佳佳的犯罪手段,已经不是他可以用寻常侦查就能够搜证抓捕到的了。面对这样无迹可寻但又明确犯罪了的人,为了维护正义,保护人民生命安全,他就要以身试法,亲手去解决欧阳佳佳吗?他不是一个嫌麻烦,最好无事一身轻的人吗?
“你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们不需要动手,”杨帆的声音十分严肃镇定,看来他不是开玩笑说说而已,“你可以效仿她,让动物弄死她啊!”
不管是不是我们动手,他已经提出杀了欧阳佳佳的这个想法。欧阳佳佳纵然可恶,该接受审判,可我们无权当刽子手去剥夺她的生命啊!对于杨帆的突变我感到愕然,他身为一个警察,在无法抓到犯人的情况下,就想要杀了犯人……这不是我认识的杨帆,他怎么了?
“怎么样?我会辅助你的,只要能成功解决她,没人会知道是你干的。就像现在死的这些人一样,神不知鬼不觉。”杨帆没等到我的回应,又出声问到。
“杨队……我已经不想管了……”我丧气地说。我不知道按杨帆说的去攻击欧阳佳佳的胜算是多少,但我知道,只要我再插手与她作对,还会有人死。我能保证在她杀下一个人之前就解决她吗?我不能保证!那份名单还有一百七十二个人呢!
Amanda自己把自己排除在外,但经历了昨天到今天的十四人的死亡,已经不能以没有投诉意愿就百分百安全的逻辑来思考了,所以,她现在也是处在危险中的。
一百七十二……或许还有更多人已被欧阳佳佳列为了肃清目标,她违规操作的服务对象有多少个我不得而知。
“为什么?你害怕了吗?我说了我会辅助你,你不会有什么事的!”杨帆今天真的很异常,为什么他坚决要对欧阳佳佳出手呢?
“不是……不想管就是不想管了的意思。杨队,你为何……”我想了想,组织好语言说:“杀人偿命……不应该是你们警察推崇的方式吧?谁也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不是吗?欧阳佳佳没有,我们也没有,动物也不该这样做。”
“胡永一,我再问你一次,你做不做?”杨帆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语气变得阴冷肃然。
“我……还是算了吧,杨队!”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绝了他。糊糊说的对,杀人,我做不来的。
“再见,孬种!”杨帆骂了我一句,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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