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回家,买了点熟食作晚饭,顺便给糊糊带了块猪肝。糊糊最喜欢吃猪肝了,一闻到味儿就兴奋得直叫唤,以前还会站起来求食,而现在则是一边叫唤一边尾随着我,让我快给它吃。
今天却很蹊跷,我开门进家到换好家居服,糊糊都没叫唤一声。就开门时出来迎接了我一下,蹭了蹭我的腿,然后又跳上卧室的床,趴下了。
我感到很奇怪,不该是这反应啊,应该我一进门它就能闻到猪肝的味儿,然后欣喜若狂地大叫求食才对。
我从购物袋里找出猪肝,递到糊糊面前,它抬头闻了闻,依旧无动于衷,伸直前腿继续趴下,头埋在两腿间。我一脸茫然,无解。打开阳台门一看,碗里的猫粮和盆里的水一点儿也没下,看来糊糊这一整白天都没有吃饭喝水。我回到卧室抚摸它的头,好似自言自语地轻声问它:“怎么了?不吃不喝的,哪儿不舒服吗?”一面问一面顺着毛发的方向抚摸它,它睁眼瞪了我一下,起身跳下床。跳进脏衣篓里,开始撕抓我昨晚扔进去的脏衣服。
我连忙跑过去把糊糊从脏衣篓里抱出来,正要训它,哪知它又挣脱我的手,下地,跳上床,再从床上跳至衣柜顶上,瞪着大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我与它对峙了几十秒,连哄带骗,始终没办法让它自己下来。太不寻常了,虽说它偶尔也会跳到衣柜上,但那是它自己闹着玩时爬上爬下才会往衣柜上跳,与今天往上跳的逻辑顺序完全不同。比如,通常它都是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要巡视一番才最后跳到衣柜顶端,一副俯视自己所属领地的模样,高傲得不可一世。今天它是从我怀里跳脱出来,直接蹦上了衣柜顶,而且一直带着敌意般瞪着我看。
“快下来,糊糊。”我再次唤了几声,没有任何效果。太匪夷所思了,我无奈走出卧室,走近卫生间,坐在马桶上给黄璐打电话。
“怎么了?这个点来电话是约饭吗?”电话一接通黄璐劈头就问。
“我家糊糊有些反常,不吃不喝,还冲我凶。”我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说我的。
“精神头好吗?”
“看上去挺好的,还冲我凶呢!还跳到衣柜顶去了!”
“那应该没啥问题吧。或许是挑食吧,腻了你整天喂它的那牌子的猫粮。”黄璐口齿不清地说着,嘴里好像包着东西,晚饭时间,他应该在吃晚餐。
“我今天还特地买了它最喜欢的猪肝呢,可它鸟都不鸟我。”
“这样啊……那它便便了吗?”
“对哦,我忘了看,稍等我去看看。”我裤子也没提就起身,走到洗衣机旁边看放在那儿的猫砂盆。我给糊糊用的是膨润土猫砂,放了满半盆的猫砂看起来并没有凝固结团,不过得用猫砂铲拨弄拨弄才知道。
“我吃饭,你去铲屎?够可以的。”黄璐口齿含糊地说。
我故意讪笑一声,说:“真抱歉,和你通电话时我正拉屎呢。”我拉开洗手池下方的橱子,拿出猫砂铲,蹲在猫砂盆旁开始捣鼓猫砂。
“真不要脸,恶心,影响食欲。挂了!”黄璐不由分说地挂断电话,很合乎他的个性。他并没有生气,而是表示吃完饭再打过来的意思。
猫砂盆里的猫砂全是一粒一粒的,没有凝固结团,其中也没有掩埋猫屎。也就意味着糊糊不仅没吃没喝,也没拉。
不会生病了吧?不吃不喝也不拉,难道是舔进肚子里的猫毛太多,吐不出来又拉不出来,堵塞肠道了?
我有些着急,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琢磨着要不要带它去医院。可它爬上爬下活蹦乱跳的样子又不像生病了的模样,要不再观察一天看看?
上完厕所,我从卫生间出来。看见糊糊又跳进了脏衣篓里,撕咬我的衣服。
“糊糊!”我大吼一声,跑过去把它从脏衣篓抱出来,带着怒意和不解斥责它。“发什么神经,都给你抓烂了!”把它按在床上,轻轻拍打它的屁股,教训它。
它耳朵向后贴着脑袋,从喉咙里发出“喝——”的一声,扭动身体反转躺下,伸出爪子挠我的手。我赶紧松开按住它的手自保,躲过它的攻击。
“蹬鼻子上脸是吧?”我气不打一处来,冲它发火怒吼。而它则不为所动,仍是跳上了衣柜顶俯视我,张大嘴露出尖牙,发出“喝——”的威吓声,像蛇一样。“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我拾起脏衣篓里被撕破的衣服,已残破得惨不忍睹,没法再穿了。我在心里决定,一会儿一定要揍糊糊一顿,让它老实老实。
我把被糊糊撕破的衣服装进垃圾袋,打上结拿到楼下扔掉。然后气势汹汹地回家,假装很生气的样子准备收拾糊糊。
打开门进屋,却看见糊糊把我放在茶几上的猪肝薅到了地上,埋头吃着。我像中邪了一样发呆看着它,太难以理解了,怎么就吃起来了?那刚才我是见鬼了吗?
糊糊抬眼瞄了我一下,无视我满脸的疑惑不解,仿佛嘲弄我一般,继续埋头苦干。
我瞬间便忘了要揍糊糊的想法,蹲下身轻抚它的背。也无暇再想方才它的一反常态,吃东西了就好,没生病就好。它自顾自地吃着,任凭我抚摸。猫不护食,吃东西时可以随意抚摸,不过仅限它熟悉的人,不然它会带着嫌恶和惧意跑开,连吃的也不要了。
电话响了,是黄璐打来的。
“拉完了么你?”黄璐带着嫌弃的语调问我。
“拉完了,你吃完了吗?”我故意气他,这样反问回答。
“这不刚吃完才给你回的电话嘛……”看来他没听出我的戏弄之意,十分正经地回答我。“糊糊呢,还是不吃不喝?”
“不啊,刚刚把猪肝吃了。”我坐到沙发上,糊糊吃完了猪肝也跟着我一起上了沙发,坐在我旁边,紧贴着我,好像在听我打电话一般。
“吃了?那就没事了呗?大惊小怪的。”
“刚才它的表现的确不正常啊,谁知道怎么了,我下楼倒了个垃圾回来它就吃东西了。还不是我喂的呢,它自己从茶几上薅下来吃的。感觉它在耍我。”
喵——!糊糊突然叫了一声。我瞥了它一眼,它歪头看着我,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很是可爱。我要被它萌化了,每天难免要发几次这样的感慨。
“倒垃圾?这个点你还没吃饭吧?你不都晚饭后出门倒垃圾顺便散步吗?”电话那头传来黄璐的声音。
“啊?还不是刚才糊糊发疯,它把我的衣服裤子给撕烂了,刚好塞满了垃圾袋,我就先拿出去扔了。昨天才收到的,就昨晚和朋友聚会穿了一次,气死我了都。”我想起被撕烂的衣服,有点上火。糊糊则若无其事地卖萌看着我,没办法,我对它发不起火来,它把我吃得死死的。
“撕你衣服又不吃饭,对它这年纪的大猫来说确实不寻常。”糊糊今年八岁了,已经过了调皮胡闹的年纪,理应是只沉稳淡定的猫,懒洋洋才是它的习性才对,我听着黄璐的话不住点头同意。“你一把被它撕烂的衣服扔了,它就吃东西了……看来是你的衣服惹着它了,有味儿可能。又在外面出轨流浪猫了被糊糊闻出味儿了吧?”黄璐在电话那头贼兮兮地笑着。
“鬼扯什么,那衣服裤子是昨天……”
喵——!
我话没说完就被糊糊长叫一声给打断。歪着头瞪大眼睛看着我,喵!又大声叫了一次。嘴角往上咧,像是在笑一样。我惊诧地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摸它的头,但心里有些发毛。糊糊收回咧开嘴笑的表情,闭着眼用头磨蹭着我的手。我刚才看错了吗?我使劲眨了眨眼,看着糊糊的脸,没有表情,一定是错觉刚才,猫怎么可能会笑。
“喂?怎么没声音了?”黄璐的声音把我从恍神中拉回来。
“没什么!糊糊捣乱呢。”
喵——!糊糊又像是听懂了我说的话,反对似的叫着。
“怎么着,我说对了吧?糊糊肯定是讨厌你的衣服,才给你抓个稀巴烂。”黄璐的声音越发兴奋,幸灾乐祸。
喵——!糊糊又叫了一声,紧接着黄璐的话。像认同黄璐说的话似的,不住地点头。我汗毛都竖起来了,一阵寒意贯穿全身,再次禁闭眼晃了晃头。睁开眼看见糊糊不是在点头,而是在舔着前爪挠头,看上去像在点头一样。
我今天怎么了?总产生幻视。我长吁一口气,让自己放轻松,可能昨晚看到那只杂毛猫的悲剧让自己神经过于紧绷了,才让自己有些恍惚错乱。
“喂,跟我打电话能认真点吗?”黄璐再次抱怨我突然沉默走神。
我连忙道歉,告诉他自己头有点晕,想要休息一会儿,明天晚饭见了再详谈,便挂了电话。
糊糊还在身旁舔着前爪洗脸,我伸直胳膊舒展身体,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浮想联翩。
要是糊糊会说话或是听得懂我说的话,那该有多好。不,想想好像也挺吓人的,黄璐或有其他朋友在场还好,若是自己一人与糊糊独处,糊糊突然张口说话了,我定然会被吓倒。
想着想着,思绪飞到昨晚的杂毛猫,今早噩梦里的小孩。
什么意思呢?百思不得其解。
早晨做的梦,是因为潜意识里对昨晚所见之事耿耿于怀吗?还是担心害怕猫的尸体被不正当处置。
晚饭也没吃,就在沙发上窝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