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养心殿,阳光熹微,雕栏玉砌的宫殿内充斥着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光线,跳跃的金色光符落在女孩披散开的乌黑长发上,活泼可爱。
宋奕刚下完朝回来,见她还搂着被子睡得甜蜜,心中是掺着宠溺的无奈。
“懒猪,起床了。”他撑在她的上方,蝶翼般的吻落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声音沉沉带着柔色。
被子底下她不满地哼一声,软软的像小猫撒娇:“猪是听不懂陛下金口说出的玉言的,劝陛下不要对猪弹琴。”
宋奕笑了笑,偏头去亲她,她终于被痒性了,疯笑着拉过被子捂住了头:“放开你的龙爪,不然我泡椒了它!”
宋奕挑挑眉,正想继续说话,忽然听闻一声脆响,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他慢慢回过神,发现自己正躺在龙床上,身侧空空,而天已经亮了。
声音是从不远处传来的,那里,一个宫女正火急火燎又小心翼翼地扫着地上的碎瓷片,背影有些熟悉,他愣住一瞬,试探地唤道:“阿玄?”
那人一颤,转过头来,清秀小脸上的惊慌溢于言表,说话也不利索了:“陛…..陛下……”
宋奕皱了眉,起身走近蹲着的宫女,倒是认出来了,是她御膳房的那个小徒弟小青,将她葬于皇陵后,他妥善地安排小青离开了,为何小青还没走?
面对宋奕面无表情的脸,小青怕得要哭,生生憋住了泪道:“是师傅让我来继续照顾陛下的,这……这是师傅留下的信……”
小青宝贝似地从怀里掏出信,小心展开,再递给宋奕,期间一直保持蹲着的姿势。
宋奕目光有了波动,伸手接过信,发现确实是她的字迹,便极快读下去。
“小青:
见字如为师,很同情地告诉你,为师要走了,但你别急着哭,等为师先夸夸你。
你的厨艺有了大大的进步,既能雕龙又能雕凤,连龙猫都能雕出一个鬼样子,师傅真的太感动了,你虽然傻,但学习用心;虽然天赋奇差,但运气逆天地拥有了为师这个金手指;虽然你雕的龙猫奇丑,但想象力丰富……总而言之,小青,为师同情你,也爱你,看在为师这么看重你的份上,帮为师一个小忙,替为师照顾那个傻男人——御书房里的花草。
你没有拒绝,我们就这样定了诺言,御案旁边那盆云水仙不能晒,早上要趁着阳光弱多晒晒,书架旁边的…….
……”
宋奕眉峰微动,继续往下翻,没一句提到他,一整张都在讲怎么照顾花草。
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还有,记得每年三月十五给御书房外梅花树下的猫烧纸,它死前让我指天发誓过的。
英明神武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师傅留。”
宋奕有些失望,将信理所应当地扣下,他似是不经意般问:“你师傅信中只提让你照顾花草,你为何说是你师傅叫你来照顾朕的?”
小青傻了,反应过来后欣喜若狂:“原来是我理解错了!我还以为师傅暗示我要我把陛下当珍惜花草养,原来是真的照顾花草啊!陛下,我这就滚——告退了!”
宋奕看着小青跑开的身影,嘴角扯了扯,地上的东西还没收拾干净……
真是个心大的姑娘,也不知道焦娇当初为什么选她当徒弟。
宋奕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了一封信躺着,虽然是个死物,却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如她温热的手抚在他冰冷的心口。
想到早上那个美好的梦,他垂下眼眸,再一次提醒自己,她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既然现实如此残酷,何必用美好的曾经更衬自己的狼狈不堪,一切都是他种的恶果,他是自讨苦吃。
宋奕苦笑着命人进来,为他更衣,呈上的龙袍是墨色的,他知道,右袖口的反面,有着他们并排的名字,是深爱过的证明。
*
自见过玄微白那封信后,御书房有了第二个人可以随意出入。
每天宋奕看着小青殷切卖力地给花草剪枝浇水除虫,都会升起一种恍惚感,好像她从未离开。
好几次想叫住她,再一看却是另一个人,他有些烦闷,想让小青不必再来,又怕他的阿玄精心照顾的花草毁于一旦。
好在小青怕他,不敢唠唠叨叨说话,宋奕批奏折的时候,她也尽量不发出声音,久而久之,宋奕也就忽略了小青。以往他批奏折的时候,只有玄微白会跟他唠嗑刷存在感。
……
“这个大臣明显在扯淡嘛,要我说,就该革了他的职,充公他的小金库!”
“……你的目的是他的金库吧?”
“那是小目标,大目标是你的国库。”
“……看你的话本去。”
“不要,我要看你。”
“看朕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亲你?”
“朕现在不闲,过来,把这些圣旨都给朕盖上章。”
“靠!”
…….
宋奕拿起传国玉玺,目光扫视过上面的一道裂痕,不由想起那日他让她用玉玺为他的圣旨落印,她跟个小媳妇似的抱怨手酸,他为她揉捏手臂时,将她压在了桌上,这块玉玺也摔下了御案,多了一条裂隙……宋奕控制不住回忆更多,她累得睡着后,他捡起玉玺,恶作剧般在她的背上落下了朱红……独属于他的痕迹。
宋奕目光忽然颤动了一下。
那朱红是特定材料制成,遇水不褪,遇火不熔,如果井里的人是她,就算尸体浮肿了,玉玺的印记应该还是可以看见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宋奕将当日的太医急召过来,询问死者的背部情况。
太医很为难:“这……陛下,臣觉得,好像是没有的……”
宋奕目光执着:“穆太医,如今开棺,能否看清她的背部?”
太医惊得直直跪下,额头磕地道:“陛下,万万不可,先不说这对娘娘有失尊敬,再说已隔这么多日,娘娘的身体恐怕……”
宋奕心中闪过千万个念头,挥手让他退下。
一定还有什么,可以一眼就辨出她的身份,是什么……
不会像她的衣物首饰那样想换就换,也不会因浸水改变原来的样子,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一物的轮廓在他眼前浮现,他双眸微眯,灵光乍现。
那只九尾狐吊坠!
几乎每一次他见到她,她脖子上都戴着它,连他们在床上翻滚时也不会取下,哪怕它会压红她的肌肤……
况且系着那吊坠的是一种很坚硬的金属细链,如果不是用特殊工具,绝对扯不下来,而那两个抓回来的官差交代,他们并没有拿她身上的东西,在发现她跳井后才逃跑了,排除被他们拿走的可能。
宋奕眯起眼,眸底重新焕发神采。
她最擅长骗人了,性子又傲又臭屁,选跳井这么不优雅的死法真的不符合她的审美。
刚看到尸体那会儿他一直陷在自责悔恨中,没有深入思考,倒可能错过了抓她回来的好时机。
宋奕暗骂一声某人的邪恶到极点的奸诈,连夜赶往皇陵开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