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夜。
月上柳梢。
养心殿外竹影斑驳,摇曳出一地乱象。
皇宫万籁俱寂,连偶尔的打更声也消散在层层宫墙后,被死寂吞没。
墨凌宸忽然睁开眼,冰冷的目光投向纱帘外的黑暗:“谁!”
“属下方天,见过陛下。”那人道。
墨凌宸眸光微转,方天?
大半夜进养心殿,他想干什么?
他是原主的什么人?
心下千回百转,墨凌宸淡淡问:“你来干什么?”
方天跪地行礼:“陛下,属下已依言调集宋氏皇族传下的所有死士,只需陛下一声令下,三千死士便可一夜端掉丞相府,取了那奸臣性命!还大宋清明!”
空气中,方天沉重激动的呼吸声,十分清晰。
那个大宋最为尊贵的男子,却并未如他料想般龙颜大悦,而是沉默,令他不安的沉默。
怎么回事?
为何,他有不好的预感?
“来人,把这个刺客拖下去!”墨凌宸忽然扬声低喝。
方天一瞬间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刺客?
直到被涌进来的锦衣卫抓住,方天犹在梦中,他不敢相信,陛下会把他抓起来。
墨凌宸冷眼看着方天被人押走,轻轻哼了一声。
总有人想害朕。
消息很快传到丞相那里。
夜半时分,焦娇披衣而坐,案上烛光摇曳,映衬她的眼隐晦不明。
“陛下当真把方天当刺客抓了?”焦娇慢悠悠问。
暗卫跪在地上,恭敬应是。
“退下吧。”焦娇沉吟,黑黝黝的眼投向空虚。
*
第二天,久违的早朝。
陛下和丞相终于再度同框。
群臣一开始一切照常,一切以丞相为尊,但越到后来,他们的小眼神便越发诡异。
他们帮着丞相说话没毛病,可陛下你为毛也赞同丞相的观点,你们不是政敌吗?
哎呦,陛下看丞相的眼神咋这么温柔呢?
众人毛骨悚然,越看越诡异。
“陛下,方天已移交大理处理,按大宋律法,方天刺杀陛下,明日处斩。”焦娇眯起眸子道。
墨凌宸微笑看她:“按法处理便可。”
焦娇垂了眼眸,没有再多言。
这件事很快翻过,众大臣国内大事扯一扯,最后莫名扯到陛下选秀的事上。
“陛下,后宫不可无主,不知陛下可有打算?”有大臣问。
墨凌宸随意抚着龙椅,淡笑:“不急,这事得问焦丞相。”
众大臣:“……”几个意思?!
这是讽刺丞相不让陛下纳妃?
各色目光将焦娇包围着。
焦娇平静上前:“陛下已行冠礼,自该立后,臣以为,此事应尽快决议。”
墨凌宸的目光慢慢冷下去,半晌,他凉凉道:“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明眼人一眼看出这陛下怒了,大多不说话,安静离去,焦娇却并未跟着众人离开,而是带人去了养心殿。
墨凌宸听着太监来报,冷冷道:“不见!”
太监面有难色,退下了等门再打开,进来的却变成了焦娇。
“陛下何故生气?”焦娇淡淡问。
墨凌宸并未回身看她,面色极冷,声音也冷淡了:“朕何时生气了,只是丞相提的建议太好,朕心甚悦罢了。”
焦娇唇角悄然弯了弯,这人是在说气话?
“陛下当真高兴?”焦娇慢慢靠近他,将头贴在他的背后,轻轻环上他的腰,
墨凌宸冷哼了一声,依旧有些不爽。
一个抱抱就想把他哄好?
“既然如此,臣带陛下去见一个人吧,如果陛下喜欢,她就是陛下的皇后了。”焦娇诡异地笑,轻轻牵起男子的手,引着他朝外走去。
墨凌宸不动声色,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焦娇引着他走过廊腰缦回的亭台楼阁,一路无言,直至来到一座微有荒芜的宫殿门前。
“这是哪?”墨凌宸微眯起眼问,这牌匾上写的是“广溱楼”。
“陛下进去,一看便知。”焦娇淡淡道,唇角一缕恶劣的笑轻轻浮起。
推门进去,宫殿内果然光华黯淡,荒草满地。
踩过杂草,他们来到一扇门前。
焦娇诡秘地推门,室内景象一览无余。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坐在地上,身着粗布麻衣,神情恍惚,一根铁锁扣在她的脚踝上,另一头扣在床脚。
见到他们,那女子空洞的眼中迸出希翼的光,她站起来,向墨凌宸不管不顾地奔过去,哭喊声嘶哑无比:“陛下,你终于来看婉婉了!”
墨凌宸狠狠皱眉,一连退了几步,没让那女人近身半步。
“陛下……”那女子怔怔落下泪来:“我是婉婉啊,你说过要娶我的。”
焦婉把自己凌乱的发丝拨开,露出那张脸。
墨凌宸的目光在触及那张脸时,骤然起了波澜。
染着点点清纯的杏眼,挺翘的鼻子,眉眼与脸庞轮廓皆是熟悉,除了眼中那一丝顾盼的流光神彩不再,其他的样子几乎跟玄微白的容貌一般无二!
波澜只起一瞬,墨凌宸很快便敛了眸。
一般无二的样貌,旁人认不出来,可他知道。
他了解她骨子里所有的骄傲,这个女人长得再像也不是她。
她不会被人困守,任人肆意凌辱。
心中平定下来,墨凌宸一瞬间便理清了思路。
未恢复记忆前,原主可能对这个女人十分喜爱,因为她的容貌让他隐隐感到熟悉……
焦娇因此求而不得,夺权后将原主软禁在皇宫里,也囚禁了这个女人。
现在她带他来是为了什么?
一次试探?
她或许还以为他在假装失忆,她想试探,他是否是在骗她。
墨凌宸闭了闭眼:“焦娇,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个?”
焦娇抿唇狠笑:“陛下以为如何?”
“不如何!”墨凌宸倏然睁眼,沉着脸拂袖离去。
他的离开带来一阵风,焦娇任那风卷起几根发丝,转首,她笑看愣愣地跌坐于地的女人:“你看,他不要你了,你说是不是真的?”
焦婉回过神来,眼中泛起赤色:“焦娇,我要你死!”
焦娇很快地后退几步,掩唇而笑:“哎呀,都说了你才是赝品,姐姐,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焦婉想扑上去撕碎这个女人的可恶笑脸,却被链子扣着,最终狼狈地摔在地上。
一只暗黑描金靴碾上她的手腕,再慢慢加重力道,焦婉痛得脸色扭曲。
焦娇阴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男人呢?”
焦婉一声尖叫,重重昏死过去。
地上一摊血色,如同开得最妖治的梅花。
焦娇收回脚,敛起笑容,冷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