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岩荡县城东的校场内。
风声猎猎作响,校场东西两侧立着的旗帜呼啦呼啦地鼓动,坐于校场北的高台上,一处平铺的坐席上,张铭以及身边的老翁吕焕秋正施施然坐于其上,高台下则有数百名身材中等,神采奕奕,身着短褐的农家汉子。
这些人是岩荡县的常征卫戍兵,领国中的饷粮,世代承袭当兵,从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到一二十岁的青少年都有,有一定的免除田赋额度,并且不需要再像一般的农民那般需要承担繁重杂役。
此处乃是边境,边警无定,蛮人可是全民皆兵,所以时常春夏农忙之时,郡县没有征发兵役,蛮人便趁势偷袭,这时候便需要仰仗常征卫戍来进行抵抗,为组织民兵争取力量,所以他们都是别着脑袋在干活,自然不敢懈怠,精气神也充足。
张铭和身边的吕焕秋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看起来兵卒可用,也好实行他们的计划。
张铭从席子上站起,面对诸位列好阵势的兵卒,高声道:“诸位,我便是本县新上任的县尉,成!”
“县尉大人安!”三百多个汉子齐声高喊回应,声势震天,隐隐联结起来的气血之气,更是让张铭皮肤隐隐刺痛。
这就是本世界的第二种力量体系,也就是阵势带来的气血之勇。区区三百来号人组成的国中最普通的一种阵势,并没有太多攻击性,竟然也能让此时的张铭感觉到一股威胁,甚至不太敢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在这些人的围剿之下保全完好,实在是让人心中震惊。
几天的文书工作,让张铭对于本县的军政有了初步的掌握,也让他对自己手底下的下属和办事的小吏有了认识,此次前去校场一观卫戍兵马,让他胸中信心更足。
......
按长沙国体制,县尉以下,又有主操掾一人,掌管卫戍平日操演,和适时征伐民兵的阵势操练、武备锻炼;武库掾一人,掌握全县兵刃的制造发放;转粮掾一人,主管钱粮往来,饷粮发放;主簿掾一人,主管军籍、征发、以及内外情报诸事。
体制上可谓是异常严密了,张铭和自己这几名下属这几天也有了沟通,让他们配合自己做出了对九部苗试探决定的先期准备。
靠近张铭如今主军政之岩荡县的九部苗,大概是赤苗和白苗,其中赤苗凶狠,是历次与长沙国作战的主力,而白苗通巫术,尤其擅长巫蛊之术、药石之法,往往做的就是在后方进行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和后勤补给之事。
岩荡县县寺县尉寮中,大堂之上,张铭与老翁吕焕秋高坐主位,僚属在其下分列左右入席而坐。
“先打白苗!”吕焕秋迎着张铭询问的目光,重重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坚定,颔下的白须都抖了几抖。
“哈哈哈哈,”张铭哈哈大笑起来,“先生之言与小子心中所想策略正是相同!”
“只是,为何不先打赤苗呢?赤苗勇猛过人,向来为九部苗之主力,我等先撄其锋,所得或许更大?”下首的主操掾房蔓,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疑惑地出言问道。
如今张铭的意思已经传达下去,跟九部苗先期的战争无法避免。
张铭是狠了心博这一把,县内的军事系统官员自然不敢违逆,张铭是本县最高军事主官,而县令与军事也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上司郡尉更是支持,所以此事已经成为定局。
但其下的细枝末节争端却不小,这先打谁便是一个问题,让众位大小官员各有其见,张铭与吕焕秋也正是得综合各方之意见收益不小,这才做出最终的决议。
听到房蔓的疑问,张铭自是含笑不语,转头看向吕焕秋,吕焕秋摇摇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便呵呵一笑,接着话头道:“房主事这却是想岔了,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愿闻其详。”房蔓抱拳垂首。
“正如房主事所言,赤苗凶猛,而我军正于休战之时,诸位征发士卒已经回乡修养,而没有国朝下旨,除非大兵压境,本县亦不敢自作主张自行征发,所以县内除了卫戍兵再无可用之兵。”
“卫戍兵虽英勇,但人数少寡,征伐赤苗,其中损失惨重自不必说,能得到的情报自然也少了,更损失了自己的力量。”
“白苗则不然,其主要长于巫蛊药石之术,如若出其不意,突袭其右,其无可预料,自然只能任我等宰割,我等所收获也大。本官并不愿士卒多伤亡,这自然符合本官心意。”
房蔓点了点头,可没等他发表意见,张铭又道:
“此其一。另有,我军常年与赤苗交锋,所得情报岂是少了?故而我等费尽心力前往征伐刺探,也未必能够有足够的收获;而赤苗司职与我军正面交锋,这等正面交锋更重统帅能力,谋划策略之士,所依托情报施展的奇计用武之地并不大,所以,关于赤苗的情报要来的实用之处,恐怕也是不多。”
“不知房主事以为如何?”张铭嘴角含笑对着心悦诚服的房蔓道。
房蔓连忙拱手做伏地状,道:“下官本不敢质疑大人,是忧乎子民之亡失,才出言谋划一二,却贻笑大方,望大人饶恕!”
“岂至于如此,”张铭摆手,笑道:“房主事亦是一心为了军事,不应受凉薄所待,本官自然理解。”
“大人所言字字珠玑,下官自愧弗如!”房蔓又道,张铭谦虚几句,厅堂中诸位僚属自然齐齐道敬服之意,一时间场上上下俱欢。
跟着张铭又定下了出击的时日,房蔓之事在前,僚属们也知道自己的上司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公子哥儿,虽然之前在蛇隘关失利,但素来贤名也并非是浪得虚名,正憋着一股劲在本县做出成绩,若有敢挡路的,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是以,就算还有对此事有所顾虑的,此时也不敢稍微显露了。纷纷同意,就算是有意见的,也大多是从优化此事的立场出发。
热烈讨论后,计议定了,本次县尉寮的会议便结束,几位掾属也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官厅,指使自己手底下的小吏们去做自己分配得到的任务。
整个岩荡县的上空都弥漫着紧张的空气,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