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头高上,虽已是夏末渐入初秋,但在江浙一带依旧有些炎热。
密林深处,一群鸟雀飞起带动起枝杈摇动。
林间道上,一队人赶着镖车慢慢走着,镖车上耷拉着的镖旗上隐约可见一个威字。
“合吾镖局。”车队的最前方一个年轻的趟子手骑着匹黄马,拿着镖旗,挎着单刀,喊着镖行代代流传的镖号。趟子手很年轻,白净的面皮一看就是刚入行的雏儿——脸皮还没有经历老镖师的风吹雨打。
队伍靠中前边的位置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看着林中飞出的鸟群,脸色严峻,下意识紧了紧远超常人大小的手掌,骨节间发出脆响。
“祁副总镖头。”汉子旁边的马上一个面皮紫红的中年男子看到领队的副总镖头的状态出声道。
祁副总镖头回过神看了一眼身旁的出声的镖师道:“小心些,情况不对。正午鸟群从林中飞出,怕是林中有人。”
那中年镖师闻言伸手缓缓握住腰间的一对短刀。祁副镖头环视两边密林,同时以逼音成线的秘法提醒其余几位镖师小心。一时间镖队中的几位镖师都悄悄握好兵器,警惕着周围。
此时,道路另一边一个头顶斗笠的男子身边跟着一个喋喋不休的黑衣人。
镖车缓慢前进,车队中的大小镖师,趟子手面色如常,只是手都在离兵刃相近的地方来回晃动。俨然这支走过不少地方的镖队经验十足。祁姓的副总镖头轻轻勒了勒马嚼渐渐靠近了镖车,其余镖师也心照不宣的一同靠近了镖车。
“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打头的小趟子手经验不足,眼见镖队早已暗中进入戒备状态,心下有些慌张,此时鼓足底气大喊了一声镖号,顿时觉得有了些胆气。
小趟子手有了胆气,心中直觉的豪气干云,咱们虽才走了几趟镖,但咱这镖号喊的也有些老江湖的味道了。于是,小趟子手张了张嘴有准备再喊一声为自己再添几分豪气。
“嗖!”密林中一枝飞矢疾射而出从小趟子手喉咙穿过,小趟子手瞪着大眼从马背上摔下来。
“保护镖车!”祁姓的副总镖头大喝一声一干镖师闻言围住镖车各执刀兵把镖队内的三辆镖车护得严严实实。
祁姓副总镖头驱马向前对着两边密林拱手道:“在下长威镖局副总镖头祁明远,敢情林中好汉让个道让我们这一队人过去,在下感激不尽。”
“人可以过去,车留下!”林中传来一道粗狂的声音。
“林中的朋友说笑了,我们镖局走南闯北所重的便是这镖车。”
“那看来是要大开杀戒了。”林中有人冷声道。
祁明远脸色一沉道:“朋友,我长威镖局可不是软柿子任人宰割!若是要银子我们还是有些,一旦动起手鹿死谁手还不知。”
“开岩手祁明远一双铁掌的威名我们也是听说过的。”此时林中一道清朗之声传来。
“看来……”祁明远闻言正欲搭话不料那清朗之声再度响起“不过看来这威名今日就要断送了。”
“欺人太甚!”祁明远闻言面皮一红怒道。
行走江湖看的就是这个面子名声。
“动手。”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树林中万箭齐发,不少趟子手死在箭下。
开岩手祁明远不愧是一位形境一层的高手双掌上真气凝形化为两块厚实石板挡下箭羽。其余气境的镖师也各自真气鼓荡护住自身。
“杀。”清冷声音响起,数道黑影从密林中掠出……
鸟雀惊起,威字隐约的镖旗落在地上。
“老张,我说现在距离那所谓的群英会还有大半年嘞,咱们按照这个速度向北可是一个月就到了。去那么早干嘛?”唐迁依旧一袭黑衣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一边张鼎带着斗笠,一身布衣布鞋慢步走着,全然视身边的人如无物。
“老张,我说……”唐迁猛地一拍张鼎喊道:“快,出人命了!”
“我说,你……”张鼎以为唐迁又是拿他寻趣正欲回口,猛然间看到路中央横躺的数十具尸体。
“救人!”张鼎一拍唐迁肩膀大步向前掠去。
“老兄,老兄。”张鼎,唐迁在长威镖局众人间翻找,企图找出几个幸存者。
“呃……”横倒的尸体中一个男子微微发出呻吟,引起了二人注意。
张鼎一步跃过去来到发出声音的地方,一个男子满脸血迹倒在血泊中,双臂断去。“老兄。”张鼎一边点住男子双臂伤口处的穴位止住血,一边喊道:“唐迁,药。”唐迁赶忙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唐门伤药小心的敷在男子伤口处。
“长……威……镖……”男子嘴里呢喃道。
“老兄,你说什么?”张鼎附身下去,可男子已经晕死过去。
徽郡,江徽府与豫鲁道交界之处,是江徽府辖下的一处州府,又是两府道交汇处自然来往客商密集,实是一处繁华之地。虽不及金陵却也是一府内前几的大郡。
城内,一家客栈内一个老郎中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子道:“那人受内伤极重,好在有人及时帮他用真气吊住命,尚可医治只是怕此生无法再修习内功。至于他的双臂被人震断只能沦为一个废人。”
“那还劳烦先生开出药方,我等好去抓药。”
“好。”
几日后,客栈内祁明远醒转面色呆滞,只是偶尔会看一看自己空荡荡的袖筒。
又几日,张鼎问道:“兄台,在下张鼎敢问兄台家住何方,遭此大难还是回家为先,莫让家人牵挂。”
祁明远呆滞的双目微微转动打量了一下这个布衣布鞋的剑眉男子,似乎觉得他尚且可信,声音沙哑道:“小哥,在下祁明远,豫鲁道威海郡长威镖局的镖师,此次走镖在此遭到贼人劫镖,才轮到这步田地。先谢过小哥救命大恩,再厚颜劳烦小哥送我回到镖局,将事情回报给总镖头。”
张鼎听后略微思考道:“此处离威海郡还有些行程,祁兄先安心养伤。”说罢便扭身出门,关上屋门看着一直在外“偷听”的唐迁低声道:“回屋再说。”
祁明远躺在床上苦笑,自己是个镖师丢了镖,等于丢了半条命;自己还是个武夫,可是……
“老张,我说你怎么想?咱们要去神都和着威海郡可是南辕北辙啊!”唐迁一进屋便对张鼎说道。
张鼎看了一眼唐迁道:“某人可是说了一个月左右就到了。”
唐迁看了一眼张鼎:“可是显然这事情不简单啊。你是送了人就走,还是要掺进去一脚?”
“你也看出来了?”张鼎压低声音道。
唐迁面色一沉:“尸体上的刀伤和秦淮河上的相似……”
张鼎默不作声的把一个银色面具的碎片放在唐迁面前的桌上。
老江湖,一切都在不言中。
又几日,徽郡北门刚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在初晨薄雾中往北的豫鲁道赶去。驾车的是一个布衣布鞋头顶斗笠的男子,斗笠下一对剑眉格外显眼。车顶上,一个黑衣男子眯着眼仰卧,嘴里叼着的狗尾草随风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