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去了洗手间,餐桌旁只剩下陈秋实和河晓虞,河晓虞还是有些微微的紧张,只好埋头吃饭。
陈秋实望着她,眼眶再一次发热,他轻声说:“晓虞,你吃点儿菜。”
河晓虞立刻点头,夹了一口放在自己跟前的青菜。
“晓虞,听说你是榕城人?”陈秋实忽然问。
“嗯,我是榕城人。”河晓虞点头。
“榕城什么地方?”
河晓虞缓缓放下筷子:“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有房子,所以我和哥哥离开榕城以后,榕城就算没有家了,不过妈妈过世之前,我们住在七中旁边。”
陈秋实忽然感觉一阵阵心酸:“你父母……都不在了吗?”
河晓虞平静地点头:“嗯,不在了。”
“看你的年纪,你父母的年龄应该不大。”
“我出生就没见过爸爸,所以不知道他多大年龄,不过妈妈临走的时候,才四十二岁。”
“她……是怎么走的?”
河晓虞沉默了一下:“交通事故。”
陈秋实低声说:“对不起。”
河晓虞立刻说:“没事的,妈妈已经过世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
“那这么多年,你都是和哥哥一起过的?”
“嗯,但是妈妈过世的时候,哥哥大学刚刚毕业,不久就到青城工作了,然后我上了高中,就一直住校,其实我们也是聚少离多,不过因为那个时候我身体不好,所以哥哥几乎每个礼拜都会到榕城来看我的,后来我又上了大学,哥哥也经常去北京看我。”
“你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你哥给你交的?”
“嗯,是的,哥哥不让我出去打工,他总担心我遇到坏人,所以我上学的时候,从未打过工,所以我哥挣的钱,基本都给我花了。”
陈秋实没有再往下问,因为再往下问,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方正回来以后,方正跟河晓虞又聊了一些拍摄的事情,一直到晚上七点钟,三人才一起离开了餐厅。
司机给陈秋实打开车门,他站在车门口,转身看着河晓虞:“等向羽出差回来,跟向羽一起到家里坐坐,你们去了,你小姨会高兴的。”
河晓虞立刻微笑着点头:“好的,我会去的陈董。”
陈秋实望着河晓虞:“你不应该叫我陈董的。”
河晓虞咬了下嘴唇,轻声说:“……小姨夫。”
陈秋实淡淡一笑,却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们也回去吧!”
河晓虞跟陈秋实挥了挥手,陈秋实就上了汽车,离开了。
河晓虞望着陈秋实渐渐远去的汽车,忽然说:“干爸!您和陈董事长是怎么认识的?”
方正沉默了一瞬:“我们从小就是邻居,几乎一起长大,然后又一起上学,小学,初中,一直是同班同学。”
河晓虞想了想:“可是,您之前好像不太喜欢他?”
方正又沉默了一瞬:“不是之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
“为什么?他看起来很和蔼可亲啊!”
方正看着河晓虞,忽然用很低的声音说:“我们上初中那一年,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是一个女孩儿,她长得特别漂亮,特别有气质,说话也特别温柔,她就像一只白天鹅,跟班里的其他女生简直有天壤之别。”
“她很会唱歌儿,嗓子特别好,我们班所有的男生都对她一见倾心,当然,也包括我和陈秋实。”
“可是,我当时特别傻,我不知道陈秋实也喜欢她,还每天跑到他跟前,跟他商量,应该怎么追求她。”
“陈秋实给我出主意,让我每天早早到教室,给她擦书桌,等她值日的时候,帮她提前把教室打扫干净,把炉子点好。”
“陈秋实还跟我说,女孩子都讨厌很张扬的人,喜欢默默关心自己的人,因为那样的人,让人感觉很踏实,所以,他让我做好事不留名儿,然后我就照做了,我默默地做了一年多,她也不知道是我帮她做的那些事,她还四处跟人打听,是谁干了这么多好事,却不留名儿。”
“后来,就到了文革,学校不上课了,可是我们被分配到一个生产队里工作,那一年我们十八岁。”
“有一天,我给那个女孩儿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我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里话,都写在了上面,我还告诉她,我每天都守望着她,像农夫守望着麦田,渔民守望着大海,我还告诉她,是我每天给她擦桌子,在她值日的时候,提前打扫好教室,我写了整整十页。”
“然后,我把那封情书给陈秋实看,让他帮我改改,他看了之后,说写得很好,不用改,直接送给她就行,可是我却不敢直接送给她,陈秋实这个家伙就自告奋勇,要帮我送,于是,我就感激地把情书交给了他,可是就在情书送完的第二天,那女孩儿竟然连话都不跟我说了。”
“然后,我去找陈秋实问为什么,她为什么忽然就不跟我说话了,陈秋实说,这你都不懂,她不喜欢你呗!”
“可是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是陈秋实这个家伙,把我给她写的情书掉包了,然后以我的口吻又给她写了一封,说她的成分不好,我不能再跟她做朋友之类的话。”
方正咬牙切齿地说:“你说这个陈秋实,他是不是卑鄙、无耻、下流,然后他倒好,天天帮她干活儿,经常给她送花生、送苹果,然后,她就喜欢上了他。”
河晓虞抿着嘴唇笑了笑,原来每个人的青葱岁月,都有这么多的故事,而且那些故事都那么精彩:“那陈董后来娶那个女孩儿了吗?”
方正看了河晓虞一瞬:“娶了,可是后来又跟她离婚。”
“为什么?”
方正沉默了一下:“那我就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