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认识我?”姑娘是丹凤眼,她侧着脸,眼睛里透着不是很友好的气息。
“好像很早以前就见过,却喊不出名字。”
“我听说张巡的男朋友叫潼亚君,我就忍不住来看看了,果然是你!无论谁做主,我都不允许张巡在婚姻问题上冒险。”她仿佛在寻找仇人似的,我显然被她找到了,她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你认识我?我也没有见过张巡,所以我也不赞成她冒险。”我还是微微的笑着,望着那个女孩。
“你说的到轻松,我会一股脑把你的事都说给张巡听的!到时候看你还笑得出来。”
“先说给我听听?好吗?”
“酒厂,老三”
我的心咯噔一下,并不是那段历史不可见人,而是那是一段新奇而心跳的故事……
十七岁那年高考失败,从此就告别了我的学生时代。那时候,一心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却因为年龄问题没有出去,于是便进了一家没有名气的酒厂。
“你辜负了老三。”
“是的。”我回答的毫不犹豫。
老三,一个别人给她取的外号。那年我十七岁,她却已经二十了。
刚从学校到酒厂的时候,是酒厂初具规模的时候。酒厂的厂长和副厂长由我的姑父和姑姑担任,我也顺理成章成了车间主任,仓管,酒水调剂师等诸多职务,也担任质检,成品出库,和保安的职则。那时候的酒厂除了财务不归我管理,其他职务都有我来担任了。
酒厂在八月迎来了销售旺季,当时酒厂没有固定员工,大都是附近村庄初中毕业或高中毕业的学生。作为酒厂老板,处于学生好管理,薪资待遇要求不高的缘故,才大量招聘的。但作为企业招聘这些人员的原因,说的还是冠冕堂皇的:工厂近期要生产大曲,需要未婚女子,以保证大曲质量向上。其实在农村,未婚的大多是毕业的学生。有些女孩,高中毕业后,没有继续读书的打算,也都很快就谈婚论嫁了。
酒厂本来以刚毕业的学生为主,可是到了销售旺季,中老年妇女也可以进来做工。于是酒厂附近的都涌进了酒厂,一时好不热闹。为了保证包装质量,酒厂需要培养一些固定的生产线熟练工人,于是把包装仓库分出一间,当作职工宿舍。由于都是女工,所以工厂只有女工宿舍。
住宿舍的四个女孩来自大李庄,也就是姑父的老家。她们工作熟练,年龄又不大,正是酒厂所需要的。我来了酒厂,由于年龄相仿,都十七八岁样子,便和她们四个打成了一片,天天嘻嘻哈哈的,生活也不那么无聊了。
说到酒厂不得不说除了我之外的另外两个人:厨师兼环卫的老苗;姑父的父亲:李恩土,一个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思想古板执拗的人。我喊他李恩土三爷,老苗喊李恩土三哥,我直呼老苗,因为他和李恩土是胡乱拉拢的关系,并不用很计较了。由于老苗天天邋里邋遢的,在厂里的女工们都喊:死老苗。
八月中旬,酒厂新来了两个女还,两个时髦的女孩。一个短发,极其时尚,抹着口红和胭脂;另一个扎着高高的发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两个人离家较远,于是直接就住在了宿舍里了。
没过几天,短发的女孩走了,也在意料之中的事。酒厂的宿舍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叫大棚。老苗邋里邋遢的做的饭也是勉强能吃,没办法让人回味和留恋。那个有高高的发髻的女孩却留下来了。她是老苗的远房亲戚,老苗亲切的喊她:三儿。大家喊她老三,在宿舍住的小孩子称她三姐,我也没喊过她三姐,也没喊过她三儿,总觉得喊什么都不合适。
我每天的主要任务是盯着灌装线,散酒供应,机械修理,包装材料领取,成品酒入库都有我一人承担,很多时候都要加班到深夜。当大家下班后,都欢天喜地的核算一天挣多少工资。那些住厂的女孩还会去周边的小卖铺买点零食,犒劳自己一下。
起初,我负责培训老三做标签张贴工作,这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无怪乎把标签撕下来贴到酒瓶上,不打皱,不歪扭,位置适中就好了。最初,老三负责给我从不干胶上分离标签,我在流水线上张贴。老三学的很快,半天功夫,已经很熟练了。我是个左撇子,总是右手拿瓶子,左手贴标签,于是老三也是这么做的。以至于大家总会打趣说:“歪把子机枪也能上靶心!”后来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跑到老三边上给她帮忙,大家一边干活,一边偷笑。
老三话不多,但干活却很认真,贴标签一直被姑姑表扬,于是她稳稳地站在贴标签的工种上了。姑姑不经常在厂里,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采购,姑父负责外出推广,我则负责内部生产。我在老三身边总能嗅到一股让人感到很舒服的清香,再说她是我带的徒弟,我们可以一边聊天一边工作。灌装线上离不开我,比如领包装材料啦,修机器啦,成品入库啦,大家都找我。原来找我要好半天,现在只要往贴标签的岗位上看,大多时候我都在那里。
老三,并不是很漂亮,却比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孩子稳重,也比她们有魅力,我总喜欢和老三一起干活,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老三说话细声细语的,她的发髻总会扎的很高,也许是身高的原因吧。
在不经意的时候,我们双手相互接触,总会有一种特殊的电流,夹带着滑腻的感觉传达到我的心里。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总喜欢刻意的给我的手一个机会,更主要我知道老三并不讨厌我。我刻意得到的机会也就是我给她帮忙贴标签,或者封纸箱子的时候,接触也是如轻轻点水一般,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自认为自己做的密不透风的事,其实早就成为了大家家长里短的谈资。每天我总会起床很早,因为这样可以在准备一天的生产物资的同时,看到披散长发的老三洗刷,同时看到她对我的微笑。这时候的我对自己繁忙的工作非但没有厌倦,反而觉得更加有意义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老三慢慢展开了话题。有时我会大半天的时间都跟在老三周围,有时甚至大家忙到深夜。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抬头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我,仿佛我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那个眼睛来自李恩土。
酒厂里的订单不稳定,总会三天两头的停产,于是大家多出了很多相处的时间。记得那时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因为昨夜赶产量,所以放假两天,住宿舍的人都回家了,只剩下老三,我,还有李恩土。
早晨,李恩土拿出他的锅碗瓢盆,让老三做饭,我也在老三身边帮忙。李恩土蹲在墙角一边抽烟一边晒太阳,偶尔也看看我和老三。
“你说三爷怎么不回家啊!”我说的三爷自然就是李恩土了。
“他怕你把酒厂给卖了!”老三打趣到。
“他如果走了,我把厂门锁了,我带你去县城逛逛。”
“我才不去呢!”
我们刚说了几句话,李恩土就夹着香烟走过来了。
“人,无论做什么,绝不能半途而废!”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又转身走了。
我和老三面面相窥,不知他说的话什么意思。我含糊其辞的回答到:“是的!是的!”
李恩土,已经八十多岁了,耳背。所以他也不听我们和他说话。他又回过头,香烟已经燃尽,他也不舍得丢掉,又抓紧嘬了一口,说:“谈朋友是好事,但不要耽搁正事!”
如果把第一句话和第二句话联系起来,第一句就是让我坚持和老三交往,第二句就是告诉我不要耽搁酒厂的生产。
我心里想:你可真操心啊!
我,李恩土,老三,我们三个喝着鱼汤。鱼,是当地有名的浪里白条,馒头来自白家刚出锅的馒头。我们坐在一块预制板旁边,每人盛了一碗。我的食欲上来了,当他们馒头还没吃一半的时候,我已经喝了一碗汤,吃了两个馒头。李恩土非常开心说:“男人,就该多吃,能吃,能干!”
李恩土原来是个农场的场长,在他眼里除了土地,就是在土地上干活的人。现在虽然已经老了,可是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那份高傲的场长身份,也许要跟他一辈子了。他喜欢看我干活,看我在酒海里翻腾搅拌,喜欢我往高大的集装箱码放成品酒,喜欢看我从车上干净利索的卸下瓷瓶,在他眼里,我并不是给他儿子打工的,而是把我当成一个演绎自己的能吃能干的小伙子。李恩土喜欢看我干活,绝不是一种监工的眼神,更像是看着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慢慢走上正常的人生之路。
“下午,我回一趟家。”李恩土给我说:“这里你照看着。”
“好。”
我回头对着老三笑笑,老三转身回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