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光从长水会所出来的时候,外面依然是灯火辉煌的夜。
夜,在城市里是没有刻度的,当所有灯光充分点亮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深夜还是黎明!
沐光感觉自己和夜一样,也是没有刻度的没有标签的!本来自己是个已婚男人,后来变成了离婚男人,再后来就变成了城市的流浪者!
性,曾主导了他,他不得不这么说。这些年来,他在家里例行公事,到了外面,他又是拈花惹草!可是他并没有觉得快乐!在婚姻中,他是压抑的,然后为了排解婚姻的苦恼,他从其他女人身上寻找自己的快乐,得到的是彻底的冰凉!
他知道一时间很难逃出自己为自己建立起来的禁锢之牢,因为诱惑是无处不在的!即使他把自己封闭起来,也会被自己的思想所击溃!他知道浑身的骨头都酥了,是多么不舒服的。他也在欲望无数次驱使下,渐渐的走进霓虹深处!
与其说,自己拥有一个低情商的妻子,倒不如说是自己让婚姻走到了尽头!他根本不配拥有那美丽的妻子!其实所有的女人,都有像水一样的一面,他失去了发现妻子温柔一面的能力,所以失去了耐心。过去的让它过去吧,他已经不能回头了。沐光这样告诉自己。
路上的车渐渐少了,几乎十几分钟才能看到一辆车急匆匆的从他面前驶过!
沐光站在寒冬的繁华的十字路口,仰望着螺旋式的灯光建筑。那上面镶嵌着看不到钨丝的灯泡,虽然没有光线,但看过去还是十分扎眼。
今夜,他不打算睡去。他很久没有熬夜了,可是今天他打算给自己一个惩罚,顺便消耗一下令自己欲罢不能的精力!
沐光走在清晰的斑马线上,用不急不缓的脚步。他打算每一步都走到白色的斑马线上,不错过每一根,那是他给自己下达的命令。
过了斑马线,他走上了主干道――中山路!中山路把长水的每一条路都串联在一起,在这安静的夜里,每一个巷子里的路都好像在向主干道汇报着一天的工作。
中山路旁边是古老的银杏树,那些银杏树叶已经彻底黄了,还没有来得及掉落。偶尔会落下几片,像是冬天的使者一样,提前给下个通知。沐光走在银杏树的阴影里,身上也渐渐染上金黄色,参杂着橘黄色的灯光,像一个钢铁战士一样威武!
忽然间,他想奔跑。他感觉自己需要一场奔跑,好让自己把自己的过去统统甩在脑后!最好再有几个拐弯,让那些堕落的过去找不到现在的自己。
终于,他跑起来了,像是深夜里盗窃了贵重物品的小偷。唯一的不满是缺少一个警察的追逐。
中山路的银杏树林有几公里远,并且都是有着几十年的树龄了!所以这里的银杏树有的已经覆盖了半条街,白天也是重要的旅游景区。也不知为什么,今年的长水不冷,所以虽然已经是深冬的季节,但银杏树叶还没有大规模的落下,也许是在等待一场北方的寒风吧!
沐光在奔跑中,接到一片树叶。他捏在手里,一股知心的凉意把他穿透。他是中等身材,身体没有赘肉,奔跑并没有让他有什么负担。他跑的并不快,但是两旁的店面都已经被他忽略掉了,眼前只有一条金黄色的大道。在这里,他只关注偶尔落下的银杏树叶。
起初,他还是感到自己每一次脚掌落地带来的振动,后来慢慢的习惯了,也就没有了感觉。
他不急不缓的,树干在他两侧一闪而过了,只留下金黄的记忆,久久不能散去。自己的脚步带着自己翻滚着的灵魂,每一步都会从身上抖落五颜六色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撒在身后。他几乎没有勇气回头,他害怕自己还有不舍。
他保持了一定的速度,并逐渐找到了奔跑的规律。
他的头脑里终于是清净了很多,满眼都是这深冬里逗留在树上的叶片。他想不会太久,这些叶片终将全部落下,那时候,自己也会走进一个更加安静的世界。
他跑过了三个路口,那里有个叫“一代佳人”的娱乐场,还在陆陆续续的有些人从那里进进出出。他曾经也是那里的常客,现在他看也没有看一眼自然保持自己奔跑的速度。现在他没有打算“涉水”,因为奔跑不能停下来。否则,再次启动会更加吃力了!
慢慢的,中山路在他没有感觉的时候,渐渐改变了方向。本来就是这样的,长水的路是没有一条是正南正北的,大部分都是沿河或者绕城而筑的。
终于,在他感到小腿抽筋的情况下,停了下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环视四周。
他的身后已经起雾了,薄薄的,轻轻的,似乎正向他飘过来。他希望雾再大一些,好让他彻底摆脱打扰他的欲望。
远方驶过来一辆出租车,像是从仙境中走出来的一样。显然是深夜了,司机师傅嘴巴上叼着一根香烟来提神。司机抽烟似乎是一种不合理的做法,可是那个司机师傅的做法,让沐光感觉只有这样,才能让乘客更安全,于是司机抽烟也自然而然的变得合理了一些。
这么多天以来,他从来没有畏惧过深夜,自然保持着倒头就睡的习惯。但是如果他不想睡,夜再深也不会引起他的困意。他也一度尝试,就那么清醒着,可是清醒的时候总会想起很多不开心的事。可是今天不同,今天他把所有的不开心都留给了身后的银杏树,让那即将纷纷而下的树叶带走他最沉重的忧郁,从此让他不在为那些琐事而纠结。
前些时候,如果不是云木提醒,他还不知道他被自己谴责的已经面容憔悴了!他有时候也在想,他气色不佳也和自己长期的游走在婚外情有关,那时候他更多的是自己认为是不齿的事情,一边又被欲望驱使。现在他已经告别了婚姻,但是那种不齿却依然存在,并愈发冲击着自己的思想。
他想如果想继续和云木有所发展,必须先保证自己拥有一副看似健康的容颜。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很明显云木的生活要比自己安静许多。自己想到镜子里的自己,就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衰退期,三十岁的他打心底里是不甘心的。
如果不是今天的奔跑,他真的认为自己和六七十岁的老人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就在刚刚,他一口气跑了大约有十几公里,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碾压了很长一段路。尽管小腿有点抽筋,但是他觉得跑步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特别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
每一步,都会从他身上甩掉多余的脂肪,每一步都会让他少了一些对于女人的依赖。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在逐渐向着云木靠拢。尽管他觉得眼前还有很长的路,但是至少他觉得这条路才是他应该走的。
第二天,一早沐光就到了公司。其实,在公司里,他也有很多同事,也许是在一起太久的缘故,所以并没有人向他说起有关他气色不佳的事情。
在工作不忙的时候,他会隔着窗户看前来上班的同事,尤其喜欢关注男同事的发型。当一个男人,来上班的时候,头发都是高高翘起来的,特别是脑门那里,他认为大抵是昨天和自己的老婆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如果头发是趴在那里的,他就认为昨也相安无事。
当然这样的总结也不完全对,因为他是这样的。现在他的头发既没有翘起来,也没有趴在那里,他觉得自己已经逐渐接近正常了!
沐光一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再次回归到当初,他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看到一个人,总会想到一些额外的场景。比如一个男人,眼神轻松,则他不是很看重于性,认为性只是无关紧要的生活的一部分。一个男人目光凶狠,则他也拥有狂暴的欲望。一个男人目光轻浮则很容易而轻松的处理欲望的困扰,甚至对于婚姻的背叛也不会有所在意。沐光更想做一个目光轻浮的人,可是当他观察自己的时候,眼神是复杂的。有时候他从自己眼睛里看到的是像个贪玩的孩子,有时候又显得特别孤独。
剩下的时间,他开始专注于跑步。
他也经常去那条总有很多银杏树的马路上去奔跑。
很多天过去了,银杏树叶依然相当坚挺的滞留在树上。他总是有点不舍得驻足观望,因为他一直盼望着它们快点掉落,这几乎成为了他的心事。
下雨了,雨并不会把树叶冲刷下来,也不会影响他奔跑的脚步。
正常的工作日里,他都是下午出来,哪怕是下雨的深冬,他依然会穿的非常单薄,脚上穿一双舒服的漫跑鞋。
冬天的雨一般不会太大,也不会太急。他在雨中跑了一个小时,鞋子还是干松的,只有胸部和背部有着一部分湿,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也不觉得冷,反而是觉得特别舒服。这和一个月之前是不一样的,那时候刚入冬,他就穿上了羽绒服,还是会手脚冰冷。
雨天慢慢的过去了,北方来了寒流。他还是坚持奔跑,只是忘记了关注银杏树。当他再次过来的时候,银杏树叶已经落了一大半了!很多事情也被他遗忘了。
“我正常了吗?”他问自己。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这时候他想这难道只是自己想克服的难题吗?
也许在思想的丛林里,还有很多人也在纠结中!
他又想云木了,这次只是想她,没有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