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神奇日历把我带到你身边!同时它也告诉我时光在我身后是平淡的,透明的。我知道记忆的庞大同时又可以让我折返,是我的幸运!
记得我成长的时光,不光有开心,有温暖,也有在你的训斥之下,我拥有奔腾不息的泪水!你从来没有为我擦干眼泪,因为你觉得我应该靠自己来完成这件事!可是,我越是想控制住自己不哭,越是悲伤,毫无原因的悲伤!我努力的把眼睛里的泪水往眼角抹去,好像又再次挤压到我的泪腺,又有新的泪水迸发而出!
我努力的擦干眼泪,是害怕被你看到之后,更加悲伤!当我拥有这种意识的时候,我的心绪已经相当成熟,只是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更多的时候,是把自己置身于无尽的懦弱,并用眼泪喂养懦弱的心绪!
后来,我结婚了!婚姻让我成长,让我慢慢觉得自己不再是为自己而生存!当我抱到我的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在襁褓里身体通红,脑袋在挣扎着,眼泪夺眶而出!那是滚烫的泪,像珠子一样烫着我的脸!
早在十几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我们既然能够接受生的喜悦也应该接受死的不舍,还有就是在我们共同拥有的时光,应该如何度过!所以在你生病的时候,在我看到你被针扎的淤黑的手臂的时候,我眼睛里的泪水只应该是吃狮子头时,噎住了,而不是为你而伤心!
你终于是走出了医院,回到了我们一起生活的小院里!院子已经变了,前院是我的,后院是弟弟的,唯一保留的我们共同的卧室,还有书房还在!那里依旧温馨,干净,阳光充足!
家里的空气要比医院好不知多少倍!墙壁上还有我儿时乱涂乱画的痕迹,那时候我是多么的调皮!我可以陪你在房间里,听着热水片丝丝的冒着热气,也可以给你打开窗户,外面的葡萄架还保持着夏天的姿态,只是叶子不见了!
你从医院一出来,就好了很多!你可以坐起来,如果经过人搀扶,你还可以站起来!可是站起来又能干什么呢!你想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看,家里任何地方都可以!毕竟我们的院子冬暖夏凉,即使有风吹过来也没关系,你还穿着像娃娃一样的睡衣!
院子外面就不要去了,我知道你从不是一个喜欢出去闲逛的人!在我的记忆中,你从来没有参加过别人的酒席,一次都没有!有时候,邻居家里举行婚礼,你派我做代表去!你是不是感觉酒桌上总是无聊的话题,可有可无!我想是的,如果没有真正的朋友,那些聚会真的毫无意义!只为了吃喝去做到酒桌上,太索然无味了!
六爷,你看那个地上一扭一扭的小男孩,他太调皮了!总是不停地追着自己的影子,还气的自己呜呜的!那是我的儿子!
你终于笑了,你怎么看到孩子笑容就会多起来呢!是不是他们还是在学习阶段,而你想把你的微笑交给他们呢!我早就学会了用微笑面对世界,只是没有学会用声音去敲响它而已!
我没有注意到,你坐在轮椅上,身体已经滑下来了!你抱着我的肩膀,我把你往上提一下。你太瘦了,屁股上肉太少,所以你会往下滑!
那个两岁的小男孩终于累了,他正坐在他的玩具斑马上看你呢!可惜他还不会说话,如果会说话,他应该喊你太爷爷了。我去拿一个玩具逗他,你看看他的姿势,他追逐玩具的时候,像一只胖天鹅,像是用脚尖跳舞,十分滑稽呢!
六爷啊!从二零零七到二零一五年,你的变化并不大,只是现在你感冒了,所以显得虚弱了!那时候你也就是一百零几斤,估计现在不到一百斤了!你可别小看这几斤,在胖子来看不算什么,可是对你来说可就会让你感觉没有力气!但是我们现在条件好,过些天,胃口好了,估计就会胖起来了!
八年前,你自己还骑着电三轮去看望二爷和五爷呢!那时候,你总是拿出一副比他们健康的姿态,又是拎鸡蛋,又是买牛奶的!其实那时候大家都已经不缺这些了,他们看你能来,也很开心,总会聊上很多!二爷那时候最骄傲,他总是满不在乎的说:“西面的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比我大的没有了,我这也快了!我感觉前几天刚过了九十岁大寿,一眨眼又该吃蛋糕了!这日子过的像飞一样!”五爷总是不愁吃穿,依然保持简朴!他尤其喜欢打牌,每次路过他的小店,都有很多老人在他那里聚集着!这样也好,省的寂寞了!
又过了五六年时间,也就是我出来的五六年,你都没有办法再远行了!你也只能在床上从你的儿女那里打听哥哥们的消息!虽然只是相隔十几里,可是总是没有办法亲自来到他们面前!他们距离我们这里近,也都经常过去探望!
去年的十月初十,你生病了!自己整个身体往一起缩,大家都吓坏了,都来到了你的床前!后来经过医生处理,你慢慢恢复了正常!你问,自己怎么回事!三叔说:消化不良,引起了局部过敏反应!然后你扫视整个屋子,孩子们都在,一个也不缺!你说:你们今天怎么没去你五伯伯那里!当时把人问懵了,还好三叔反应快,他说:五伯伯生日,大姐说今年不办了!他们那里这几天忙得很,下一年办隆重点!我们也是接到了通知,大哥前几天还送了一个肉鸡过去!你听了也就没有问下去!我知道那天确实需要有三叔这样能够随机应变的人,如若你问我的父亲,保准他很难回答了!
我们该回房间了!前几天你说的话还让我耿耿于怀呢,你还记得吗?你说:“真的不想麻烦大家了!”你知道我听了这样的话,又要落泪了!你可不能把这样的话说给我的父亲和叔叔,他们听了还不给你集体跪下,那时候他们非要替你受这个罪不可!我们那里是什么大家,我们是家人,如果可能我们可以融合成一个人!再说我们的命都是天注定的,你也不要觉得麻烦,哪有什么麻烦的!你总是这样,当你付出的时候,用没有想到别人给你带来的麻烦!当你需要一点点照顾的时候,就感觉自己亏欠别人了?再说哪里有什么别人,他们都盼着在你面前好好表现呢!前几天你睡觉打呼噜,二叔听到你睡得如此之香甜,笑得像个孩子一样!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也是他少有的微笑!你可知道你的呼噜让二叔有多幸福!
人,生病的时候,往往是需要陪伴的!不仅仅是病人需要陪伴,更主要的是生病的人的亲人的渴求!想我的父亲,我的叔叔姑姑们,他们认为陪伴是他们的幸福,幸运!对我这个漂泊在外的来说,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现在呢,最当紧的事情是擦干眼泪,用开心来迎接每一天!我知道我是可以让你变得开心一点的人,因为我在你心里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你同样也如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我不会纠结于你的病情,你只是患了平常人到了你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病,并不需要我们哭泣!
六爷,你需要多睡一会儿!因为在医院里的时间,整日里都在吃药,都在输液,对你的身体消耗很大,而睡觉是最好的休息方式!我也想听听你打呼噜的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