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也不会沉溺于过去!
甚至一度为那些深处泥潭的人出谋划策,劝他们想开一点,放下悲伤!
当网络上正在抨击手机带给大家的危害的时候,其实手机也悄悄地取代了一部分我们不愿触及的地方,让我们忘记烦恼,摆脱无聊的心绪!
我的生活包括用时间划分四个部分,九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还有四个小时的与家人在一起,三个小时的独处,然后就是睡眠时间!因为工作班制的原因,所以一切都是不确定的!我的不确定带动了整个家庭的不规律,为此,我耿耿于怀,也一直在努力的摆脱!
早班早七点到下午十五点,中班十五点到二十三点,夜班二十三点到早七点。早夜中轮转,每逢倒班中间只有八小时休息,夜班有三十二小时,算是最长的休息时间了!
总的来说,我还是有时间的!时间,用来做什么,是不是该去换掉钱,来补充一下不算富裕的生活?又或是读点书,或者抱着手机,让这一段时间瞬间过去?我没有答案。
最近两年,在路上出现了很多的骑手,大多都是兼职。即使是子夜时分,也有一些骑手在夜幕中穿梭。现在的夜,已经不是夜场女子独自的天下了!
我喜欢读点书,也不是我想在书中学点什么,更多的是我十岁左右养成的习惯!可是现在发现自己只是读了开头,虽然结尾也在那里,但我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了!不是因为自己猜得到结局,也不是自己太聪明,而是自己有一颗不能安静下来的心!
最后一个夜班上好了,又恰逢周五!孩子们都去上学了,老婆也去上班了,只有我自己,家里出奇的安静。
在下班路上,我顺道买好了晚上和明天早晨的菜。按照以前的习惯,我会打开电视,看有没有球赛,如果没有球赛的话,我会看一场拳击。如果实在没有最新比赛,我会把麦迪三十五秒十三分的录像拿出来看,毕竟有手机很方便!然后一觉睡到下午四点,起床把孩子们接回来,辅导作业,准备饭菜!
可是今天,我却不愿意看电视,也不愿意摆弄手机,因为我的床头摆着那本日历!
今天是2018年九月五号,我的这本日历九月五号之前的字体相比较变得模糊了!这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但是五号这一天却清晰可见!这本日历在等着我来翻阅它,那是一定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不走进日历,它也会消失。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我不免有些惋惜。
嘉兴,依旧艳阳高照。虽然已经是秋天,但依然保持着足够的火力!我在楼上俯视阳光下的银杏树,香樟树,还有这条护城河的支流。一切都在阳光的威慑下一动不动,我的心在挣扎,可是我的身体也是惧怕阳光的,我努力的让自己安静下来。
我泡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一片茶叶顺着漂到我的嘴巴里!我用舌头把那片茶叶在自己嘴巴里翻滚着,茶叶一面是粗糙的,一面无比光滑!我低下头,抚摸着这一页九月五号的日历,再次走进了1977年的九月五号!
北方的清晨,略有寒意!我还是在那个院子里,六爷已经把院子扫了一遍。六爷看到我,自然也认出了我:“怎么不如上一次有精神了?”
“哦,最近熬夜太多了!”
“尽量让自己有规律一点,也许年轻的时候没有什么,但是年纪大了终究身体要出状况!”
“嗯,我知道了!”
六爷洗了洗手,然后找了块毛巾搽干!
然后我又问:“其他人呢,怎么都不在家?”
“哦,你来的很不巧,他们都还在地里,有的去上学了!”
“家里人多吗?”
“是啊!我有四个孩子,两个工作了,两个还在上学!另外还有三个侄女,因为她们母亲不在了,也都跟着我们!”
“那不是负担很重?”
“也不重,孩子们都很懂事!”
六爷的两个哥哥都是中年丧妻,一共丢下了三个女儿,年龄比我的父亲大。六爷承担起照顾她们的责任,本来要喊六爷叔叔的几个姑姑,都称呼六爷为大大,称呼我的奶奶为娘,直到我记事也没有改口,估计这辈子也改不了口了!虽然没有父女,母女的血缘关系,但是却有着父女,母女的情义。六爷一视同仁,只要有自己孩子吃的,就有她们吃的,只要有自己穿的,就有她们穿的!在那物质匮乏的时代,能做到这样,已经足可以称得上伟大了!因此,父亲都四十多了,这几个姑姑还十分疼爱他,也有对六爷恩情的回报吧!
“给我帮个忙好吗?”
我自然很乐意,自从走到了这个院子里,我的眼睛就一直是匆忙的,总在用眼睛记忆眼前的一切。
“嗯,很乐意为你帮忙!”
六爷带我走到了前院,在一棵枣树下面放了四根铁管,内径粗细不均匀,但外观粗细均匀,大概直径有将近二十公分左右!
“帮我抬到后院去!”
我执着的要求抬比较重的一端,六爷却执意不肯。好在不是很重,很快我们就把四根铁管挪到后院靠近东面院墙的位置!
“我打算在这里搭一个灶台,用这几根铁管当作支柱!整日里,都在这里面做饭,烟熏火燎的肯定是对身体不好的!”
我顺着六爷的眼睛望过去,那是一间漆黑的房子,虽然是晴朗的早晨,依然是黑的看不到任何发光的东西!
六爷早就挖了四个三十多公分的坑,正好能放得下这四根铁管!在我的帮助下,我们一起把比碗口还要粗的铁管立起来,并用土填起来!当四根铁管安装妥当后,我不经意间用铁锹的木柄敲了一下铁管,只听“当”的一声,声音拖长而清脆悦耳,这便是我儿时常用的乐器了!
小的时候,那里已经搭起来一个棚子,里面用砖头和泥巴砌了一大一小两口锅,大的锅直径有一米,小的也有六十厘米!大锅负责蒸馒头,熬粥,小锅负责炒菜,炖肉!我自然什么也不会做,只有拿着木质或者铁制烧火棍敲打这几根铁管,每一个铁管都会发出不一样的声音但都十分动听!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奶奶和妈妈做饭,但是她们会经常喊我来尝一尝菜的咸淡,我也是从来不会拒绝的,那也算是我给她们“奏乐”的红利了吧!在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妈妈在炖肉,赶上我放学回来。妈妈喊我:“过来尝尝菜的咸淡!”我赶忙跑过去。妈妈用铁铲的一角从锅里捞了一块肉,在嘴边吹了数下,然后递到我嘴边!好像大多数人在用舌头去品尝东西时都是闭眼的,或是眯着眼睛!我也是这么做的,可是偏偏就是那么不巧,我舌头一下子舔到了铁铲上,只听得“滋”的一下,舌头都烫麻了!那时候的我再也来不及去吃肉了,而是到处找水,像一只吃了辣椒的小猴子一样!之后每次炒好菜之后,如果赶上叔叔姑姑掌厨,他们还会喊我去尝菜,我却只会捂着舌头,不敢过去,生怕再一次亲吻那漆黑滚烫的铁铲!
六爷从漆黑的压水井里压出水,喊我一起洗手,我才从记忆中慢慢的苏醒过来!
这口压水井的水清澈而乍凉,洗起来非常舒服!
“可以喝吗?”
“当然可以!这口井打得有三十米,没有太多的沉淀和杂质!”
这个我自然知道,在我记事的时候,这口井还一直保留着。即使大旱之年,很多井都打不出水了,这口井还可以打出甘甜的水。我对这口井是有感情的,或者说我对这口井的深度尤其存在自豪感!
我跟着六爷走进了堂屋。堂屋的门很低,但结构相当精致!在门的上方是用木头雕刻的窗棂,每一个格子都大小不同,但又整齐有序,两边讲究对称,远看有点小气势!
“喝杯茶!”
六爷拿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到了两杯茶!
茶,依然还是茉莉花茶!
六爷把一杯递给我,一杯放在自己右侧!
我还是拿出自己假装的专业目光环视这个房间,其实和我记事的时候相比差别还是挺大的!
这是北方的传统的格式,堂屋是会客和招待客人的地方,所以比较正规!一进门,就看到一副中堂,是一个毛笔画,画的是一条鲤鱼,身体下方是数条小鱼,边上是两支荷花,一支含苞待放,另一支已经怒放开来!虽然也是黑白的,但是我却看到了荷花羞涩的粉红!画的落款是范中成,是当时的鲁西南有名的书画家,也是六爷的好友!
中堂两侧是一副五字对联,上联:“清幽雅室静”下联“田园风光新”。
在中堂两侧各有一个镜框,里面是六爷去全国各处的照片,还有一张全家福,那些照片都是我看了无数次的。在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只绣的图画,是一只打鸣的公鸡,公鸡身后有一座山,山顶上露出了大半个刚刚升起的太阳!这幅画叫做“一唱雄鸡天下白”。
六爷坐在我的对面,我们一边喝茶一边透过门看这满园的秋天的样子!门口就是葡萄架,葡萄早已经摘掉了,只是偶尔在哪一片叶子里会偶有一两颗!葡萄架正前方是石榴树,一棵苍老的石榴树,但也就是这棵石榴树结出来的石榴才让大家信任,因为这棵树上的石榴从来没有让大家失望过,每一个石榴都大而充实,里面的籽晶莹甘甜!
六爷说:“秋天又到了!”
六爷不像我,只是看到了葡萄架和石榴树,他看的是飘在空中的洋槐树叶,有一片是翻滚着落地的!
我看了看六爷,六爷很年轻,他的头发是时下流行的板寸,却偶尔看到了几根白头发!六爷抬头纹很深,那是生活的压力给他的烙痕,也是他的荣耀!那些他的儿女将会记得他为家庭作出的付出!
“六爷,你的孩子们也该成家了吧!”
“嗯,是的,我的大儿子十八了!但这不是最当紧得,我还有几个远房的侄子倒是已经二十好几了!”
“远房的侄子?”
“我的堂兄弟的孩子!”六爷说。
这个我自然知道,爷爷在他的堂兄弟里最小。虽然最小却是最有能力的一个,并且经过了那么长的社会对地主阶级的否定,爷爷的这些兄弟们已经没有了斗志,甚至有些人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心!
当大家都浸泡在那个年代的时候,六爷却没有因为时代的变化而放弃自己的学习,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那个年代也有这样的说法,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再说六爷本就是操心的命,他是不会看着自己远房的侄子打光棍的!
那时候的确是这样的,六爷的侄子其实是健全的,也是健康的,没有什么偷盗或者性格暴虐。但最大的阻碍就是曾经父辈祖辈的身份是地主,就这么一个称号足矣让他们变成比小偷,强盗的身份还要卑微!就连正常的生活都要受欺负,更不用说娶妻生子了!
“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有一个女儿正好到了待嫁的年龄,我把她介绍给了我三堂兄的儿子!我在朋友面前打包票,一定不会让她的女儿受半点委屈!其实我也没有把握,但没有办法!”
“还有呢?”
“我四姐嫁到县城附近,也是地主成分!她有一儿一女,都到了成家的时候。我二堂兄也有一儿一女也到该成家的时候了,我的意思是两边相互换一下亲,不是都解决了吗?”
“这样合适吗?”
“你是说近亲结婚吗?”
“我是说感情!”我说。
“唉……还说什么感情,现在能解决的就解决掉,再过两年真的要打
光棍了!”
“那是不是近亲结婚呢?”我真不知道所谓的打光棍是什么一种概念,也许在那信息匮乏的时代,只有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才能有所寄托!只有拥有了老婆,才不至于让自己的青春埋葬于时光之下!
“已经不算近亲了!早就出了那层亲密关系了!”
我自然是知道,总是时不时给他们算算是不是近亲,大概隔了五代之多,自然不算近亲了!总之六爷在为家族成年男子的婚事上费劲了苦心!
“那您的孩子呢?”我是清楚的,六爷有个大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他现在在供销合作社,也算有了自己的工作!只是他脾气太好,而且总是心浮气躁的,我想让他在那里再磨练磨练!”
这个我也是知道的,我的父亲在合作社做了一名仓管,但不久就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