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元轻轻的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剑刃,然后看向墨非,淡淡的说道:“这样子可不像谈谈?更像是威胁……”
墨非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吟吟的说道:“不这样,你这个征西大将军又怎么能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听我这个乡野山人说点什么呢?”
“堂堂墨家钜子未免也太过谦虚了……”
“你我二人就不需要再互相吹捧了,聊聊正事吧……”
“钜子请讲……”
“世界万物万事,老天爷冥冥中早已标好了价格,换言之,一切都是在做买卖,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你们楚王发兵攻秦,无非是看秦国势弱,想要率先撕下一块肉来,说到底,楚攻秦,只是为利,并非是志在必得,你们楚国坐拥沃地千里,又哪里看得上西北这块苦寒之地,如今我被封宁王,墨家也已经和秦国绑在了一起,别说侵吞秦国,就连眼前这小小的商宁,你这二十万大军也未必啃的下,继续下去,就怕楚国也落不下多少好处,而且那五国也不是什么温良恭俭之辈,万一被人趁虚而入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吧,征西大将军……”墨非一股脑的把眼前的利害说与了东皇元听,一时间都有些口干舌燥。
东皇元眉头紧皱,似乎也在咀嚼着墨非话中的利害关系……
半晌后,对着瘫坐在地上的墨非沉声说道:“钜子所言,说服我一个小小的征西大将军自然是够了,可若是要我这便班师回朝,面见国君,怕还是差几分火候……”
听到东皇元这般说道,墨非心中最后一根弦也松了下来,面前的征西大将军言语中已经松动了许多,说明之前的利害关系已然打动了他,其中最重要的筹码,便是白起手中的剑,生死攸关,由不得他不松口,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慷慨赴死之人?人呐,只要能活,谁又想死呢?
东皇元所说也还算中肯,毕竟,让他回去对楚王说自己被人挟持,才逼不得已退兵着实有些强人所难,自己之前所说的利害还是有些轻了……
可谈生意最重要的便在于一个“谈”字,只要肯谈,剩下的无非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筹码不够,我再加便是,火候不足,我便给你再添一把火……
墨非收起了之前那份玩笑之心,一时间变的有些阴狠,语气也重了许多:“东皇大将军,回去告诉你们楚王,商宁是我墨非的地方,自然便是墨家的地方,他若执意攻秦,只靠我几千墨家弟子自然是守不住的,也罢,我也就不守这商宁了,只不过我墨家弟子,一定会全部潜入楚国,你让我家破,我让你国亡,我倒想看看集他儒家阴阳家两家之力,能挡得住我墨家几次刺杀……”
东皇元脸色大变,之前不是还一副有商有量的商人嘴脸,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输红眼的赌徒了……
墨非却又突然笑道:“东皇将军不必紧张,刚刚是墨非孟浪了,只不过在将军眼中,如今的火候可够了?”
东皇元的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墨家钜子口中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着实是有些让人难以揣度,只是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只要自己执意对商宁用兵,把自己扒光了扔出去这种事,眼前这人一定做的出来,甚至他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人家真的不敢杀自己吗?他的心,动摇了……
“东皇将军,考虑的如何了?城内的堂主们还在等我回去呢!如果我迟迟不归,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动身前来寻我……”
如果说之前那番话还算是在在谈生意的话,如今的言语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东皇元一咬牙,对着墨非说道:“天一亮,我就率军回潮……”
“我手下的那些商宁城的守军,可还被你的人扣着……”
“活着的自然会随宁王殿下一起返回商宁……”
墨非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对着白起淡淡的说了一句:“白堂主,收剑,回家……”
白起闻声这才把剑从东皇元的脖子上抽走,一个闪身便出现了墨非的身后,二人一起离开……
只是在掀起帐帘的瞬间,墨非又轻轻的说了一句:“若是东皇将军出尔反尔,之前说过的将你扒光供将士们欣赏,可不是玩笑……”
墨非和白起离开了大帐,而东皇元则把案几的一角给捏成了粉末……
堂堂征西大将军,第一次,被人这般威胁,而且还只能打掉了门牙往肚子里咽……
东皇元来不及发泄胸中的郁闷,匆匆将传令官唤了进来,沉声说道:“跟上刚刚出帐的二人,让他们把商宁守军带走……”说完还从桌上拿起了一块令牌,碰给了传令官……
这位传令官跟着东皇元东征西讨,自然清楚这位将军的脾气,眼前正是将军最为愤怒之时,闻言便躬身退下,根本不敢多问半句……
墨非二人刚刚出帐,便被无数枪尖给团团围住,还好很快便有一个赤甲白袍的传令官高举着征西将军令来解围,然后领着这二位祖宗来到了商宁守军被围困之地……
那位白日里向墨非请战的伍长,见到人群中的那副熟悉面孔,心中一惊,朝着墨非便是一声大吼:“宁王殿下,不用管我们,我们知道您是修行者,快跑……”
墨非颇感无奈,苦笑着来到薛直面前:“你这憨货,声音这么大,是怕别人不清楚我的身份?就算是有逃跑的机会,如今也只好束手就擒了……”
薛直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可能觉得一下不够,很快又重重的补了几下,懊恼道:“俺老薛就是个粗人,这辈子就知道吃饷杀人,如今害了宁王性命,下辈子只有当牛做马来报答了……”
墨非自然清楚这人并不是什么心思阴沉之辈,喊破自己的身份也是无心之举,夜袭之时,杀人最多最凶的也是他,自然不会真的和他计较什么,反倒是笑着对垂头丧气的薛直说:“下辈子的事儿谁说的准,当牛做马的也没必要,不如给我做个亲卫?”
“宁王又开玩笑了,咱们如今是阶下之囚,还说什么做亲卫?如果能活着回去,别说亲卫,就是跟班儿我也给您做……”薛直哭丧道。。
墨非“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然后不再去理会这个憨人,对着蹲在地上的商宁军卒大声喊道:“商宁的弟兄,随我回城……”
然后就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朝着商宁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