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规则？”
“不，这是习惯。”
“这是人的习惯，是魔教的习惯，是江湖的习惯。”
“你可以讨厌也可以拒绝，怎么做随便你。”
“有提示吗？”
“有。”
老头道：“这本罪责薄是几十年前的，早已无用，我只是给你见识一下。”
“最新的要去泽部拿，等拿到手之后，罪人怎么处置全由你。”
“我明白了。”
“明白就可以去了。”
“还有一事。”
童化提示道：“长老应该知道，八部弟子成百上千，我惩罚其中一个人，就等于扇了所有人一巴掌。”
“所有人又如何，难不成你怕了？”
“与怕无关。“
“现如今天部弟子只有我，寡不敌众，这是劣势。”
“明知道自己处于劣势，却不想着弥补，这是自大、是自负，不是勇敢、不是热血。”
“我不当愚蠢之人。”
“愚蠢之人，呵呵。”
老头淡淡的笑了笑，道：“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考虑一下招收几个弟子。”
童化道：“多谢长老成全。”
老头漠然道：“为你造势便是为天部增势，不必谢我。”
“弟子明白。”
“还有什么事么。”
“暂时没了，我这就去泽部看看。”
说完，童化又推开了大门，明明这扇门刚关上不久。
老头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等到视野里空无一人，只剩下白茫茫的落雪后，一壶清茶重新泡上。
“你还不出来？”
没有声音，无人回应。
院子里明明只有他，老头却像是看到了谁，自言自语道：“放心，人已经走远，不会回来的。”
这句话说完，透明的空气突然抖了抖，就像是水面上荡起了涟漪，一个人影缓缓浮现，从无到有，光怪陆离。
老头瞳孔微缩，道：“世间无我，处处是我，这是——和光同尘？”
“是。”
人影淡淡的说了一声，他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鬼魅一样，原先透明，慢慢的被上了色，渐渐地，身躯四肢清晰可见，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这过程十分诡异。
“你连道家的无上心法都会？”
“会一点。”
那人坐在原先童化的位置，道：“我找逍遥子谈了谈，从他那里学到了逍遥御风。”
“逍遥御风？”
老头惊讶的道：“这可是最高深的无上神通，学会一成便可纵横天下。”
“还好吧。”
那人面容平静，丝毫看不出什么表情，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样。
“难得出现，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是有一件事。”
那人的额头飘出一点光芒，落入了老头手心里面，然后消失不见。
“我带了一份礼物给他，你帮我转交一下。”
老头闭上眼睛感悟了一下，随即猛地睁开，震惊道：“这…这礼物太贵重了，你真打算送给他？”
“我送他的贵重礼物还少么。”
“不少，绝对不少。”
老头感叹了一声，道：“你先是给了他妖孽般的天赋，又把我拉过来指导他武学上的修行，最后给他御龙令，这是生杀予夺的权利。”
“普通人若是得了其中一样，都会觉得是三生有幸吧。”
“不止。”
那人随口二字，让老头差点哑口无言。
“这都不止？你还给了他什么。”
“心魔种子。”
“什么是心魔种子？”
那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起了其他事情。
“我指引他挑战守茶人，是为了给他重新开始的自信；去白狼岭，是为了坚定求生的信念；闯龙虎寨，是为了培养他对人性的认知。”
“至于玉龙县城，那里面的事情比较复杂，聂云、李南星、幽怜，这三人一定能引起他的共鸣，一切如我所料，他现在已经初步坠入魔道。”
老头疑惑的道：“初步？”
那人道：“成魔有一个过程，不是说说而已，急不来的。”
“所以我让你命令他去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引发内心深处的魔性，一步步解开那些道德的枷锁，种下一颗心魔种子，或许外表上看不出来，但现在的他已经和俩个月前不一样了。”
老头沉吟了一会，道：“为什么让他成魔？”
那人道：“只有神魔可以无敌，神，已经有了，他只能成魔。”
“无敌？”
“是。”
“你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
“到此为止。”
那人解释道：“到此为止，他已经拥有足够的资本，可以正式踏入江湖，闯一闯危险与死地，争一争权势与名利。”
“我不必再出手，种下的心魔自然会生根，会发芽，会渐渐的长成参天大树。”
老头提醒道：“这需要很多时间。”
“时间？”
那人苦笑：“时间最没有意义。”
老头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人步步心机，丝丝直扣，一双手搅弄起阴云诡谲，打开了地狱的大门，活生生将一个人变成魔鬼，何必呢。”
“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他的命。”
“命是你给的。”
“这么说不恰当。”
那人道：“命，是他自己争取的，命运，才是我为他规划的。”
老头喝了口茶，嘲笑道：“或许有一天他会发觉，自己只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所有努力都是笑话，所有挣扎都是白费，一切早被安排好，命运被安排好，不管走哪条路，都会走到同一个终点。”
“这样的无敌真是可悲。”
那人没有说话，他并不在乎谁可悲谁可怜。
老头接着道：“可就算这样，你让他魔临江湖、权倾天下，他也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感激，谁都不喜欢命运被安排。”
“我不需要他的感激。”
“你需要的是什么？”
“与你无关。”
“行，与我无关，但与他有关，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怎么想是他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这大概是他唯一能跳出我手心的地方了，就施舍这么一点自由，一点点，碍不了事。”
“希望如你所愿。”
“必须如我所愿。”
那人挥手，凭空出现一面镜子，镜子里有人，赫然是童化。
画面显示，童化用轻功攀上雪崖，又飞过树林，再跃过岩石，离泽部越来越近。
那人看着镜子，看着童化。
一切如我所料，尽在掌握之中。
他用丝毫不带有感情的声音道：“我的话就是天理，我的道就是天道。”
“我让日出消失，太阳绝不敢东升，我让月无阴晴，月亮会一直圆满。”
“天上地下，我主沉浮，八荒六合，我独为尊。”
“违抗我的意愿便是违抗天的意愿。”
“天命难违，即便是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后，玉龙雪山承受不住这股威严，一时间山摇地动，百鸟嘶鸣，大雪崩溃，万兽奔逃，就像是灾变一样。
老头靠的太近，灵魂几乎都快被震碎，他面色惨白，死寂了很久，很久后才恢复过来。
再一看，眼前人已消失，四周唯剩安静，就是安静的有些过分。
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喝下最后一口清茶。
阳光下，老头慵懒的躺在紫藤椅上，面容氤氲在热气之后，就好像这里从没发生过什么，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象。
是幻象？
是幻象。。
冥冥之中似有声音道，一切都是幻象。
必须是幻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