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完全愣住了,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我看到他的眼眶也微微发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迅速站起身来,往外头也不回地走去。那一刻,我心里仿佛凭空响起了一声闷雷,久久无法镇静。
他……他难道是装的?!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不可能,他的演技怎么可能这么好?!可如果不是,他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看看我都做了什么?他指的是什么?他指的难道是我和赵秦汉结婚的事情?
我愣愣地站在花田里大半天,直到大姐出现,她喊我:“小书,你愣在那里干嘛?”
我扭过头来,看着大姐,脸上还是一脸的愕然。
大姐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问我:“怎么了?中暑了吗?怎么感觉整个人傻傻的?”
“你刚才看到靳言了吗?”我下意识问出了口。
大姐一听我提到靳言,顿时脸上的表情便变得有些寡淡,她蹲下身边帮我施肥边说:“小书,你提他又是何苦呢?没事别给自己找不开心,来,快教教我这么要怎么种植,我现在对你的花田越来越感兴趣了。”
大姐已经不再想跟我提靳言了,我怅然地笑了笑,于是也蹲了下来,大姐边学着我给花施肥浇水,边笑着说:“秦汉还是挺细心的,早上又让人送了一箱奶粉过来,这两天奶粉不够我正打算海淘呢,结果倒好,他雪中送炭了。现在尿不湿、奶粉、钙铁锌这些营养品都是你们家秦汉买来的,我和你哥都过意不去了。”
我知道大姐说话一向说话都不会无缘无故谈起什么,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和我说起这些,无非是在善意提醒我珍惜眼前人。不过当大姐说“你们家秦汉”的时候,我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是啊……不管我承不承认,我和赵秦汉如今都算是一家人了。结婚证上红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即便我内心一千万个否定,他也俨然是我家庭中的一员了。
自从我回到家乡起,赵秦汉边频繁地借着各种事由三不五时地来这里,他为人处事向来很有章法,一来二去的,该套的近乎都套上了,甚至连奶奶都对他赞不绝口。我一个人再对他不满也没用,身边的人个个都夸他好,我的不满反而成了我的小性子。
其实赵秦汉不明白,我最烦的就是他这种八面玲珑的个性,通过这种“农村包围城市”的方式一个个拉拢我身边的人,让我渐渐处于一种社交的绝境,除了妥协于他之外,毫无办法。他这样做,即便能让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满意,可是我对他依然无心。从前在学校里他便是如此,如今他依然如此。
他或许认为笼络了我身边所有人,我的心也渐渐会被他感化。殊不知,他越是这样世故圆滑,我越是反感。尽管我不得不承认,世故圆滑是许多人在这个社会上不断攀高的必备因素,可是我认为一个人再怎样世故再怎样圆滑,他最起码还有人性的一点点真。
“他做的是他做的,做再多我都不会领情的。我们本来就是协议结婚,有名无实。”我淡淡说道。
大姐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随后指着玫瑰园里最先怒放的一支玫瑰说:“这朵玫瑰因为是你玫瑰园里的第一朵绽放的玫瑰,所以她在你心里有独特的意义。可是这朵玫瑰再美,也有她的花期。你总不能因为日后她枯萎了,就对其他所有的后来绽放的玫瑰都不屑于顾吧?我认为每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能太认死理,要豁达接受生命里所有的来来去去,要学会享受当下,不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幸福是来源于内心的,人生苦短,快乐是第一位的。你别忘了,我同样有过一段多年青梅竹马的恋情。你看我现在和刑风在一起,不也同样很幸福吗?而且,我甚至认为,刑风比孟长青更成熟更有担当,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心里十分踏实。但是这份踏实有个前提,是我对他打开了心扉。”
“姐,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但是有时候爱情真的勉强不来,我不可能今天说爱这个人,明天我就爱上了另一个人。我觉得很难,需要时间的沉淀。”我淡淡地说道。
“我当然明白,你所经历过的过程,都是我所经历的。我甚至更痛,因为孟长青不是失忆,而是真的因为背叛而背叛,第三者是我的妹妹。但是我没有给自己伤春悲秋的时间,因为人生太短了,太多值得的事情可以去做。你很多地方和我很像,但是你比我偏执。你没有发现你这性格,和你爸爸如出一辙么?你看看现在,反而你和你爸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厚,小画却都不怎么回家了。”大姐笑着打趣道。
经大姐这么一分析,我心里一想,还真是这样。想起那些年和我父亲闹下的不愉快,到如今我们每天说说笑笑亲热不已的画面,真是不知不觉中一切都悄然改变了。如今父亲深深以我为荣,动不动把我的名字挂在嘴边,说我是一个不忘本的孩子,知道回报家乡,知道孝敬父亲……不知不觉,十二年过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在我的辛勤培育下,我的花田第一批鲜花终于种植成功了。我望着这花田里满棚的鲜花怒放,不禁神清气爽。这时候,赵秦汉带着两个身上挂着工作证的青年男女走了进来。
“小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省电视台的记者。”赵秦汉热络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一听,虽然心里惊讶怎么会突然来了记者,但还是连忙走过去,擦干净手和他们友好地握了握手。
“这是我夫人潘如书,这里的农家乐包括承包的这一大片花田,都是她一个人经手的。”赵秦汉介绍道。
“您好,我们是省电视台三套财经新闻的记者,我们想您来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向年轻人传授一下回乡致富的经验,帮助更多迷茫的创业者们找到方向。”一个相貌端庄、看上去很像主持人的女孩对我说道。
我连忙把赵秦汉拉到一边,皱着眉头问他:“你这是干吗?我不喜欢抛头露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干嘛把记者请过来?”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要你上过新闻,很多花商都会慕名而来找你买花,现在苗圃里的花正是出售的好时机。这样的免费宣传,干嘛不做?”赵秦汉笑着说道。
我一听他这么说,顿时觉得似乎也有道理,可是我从没有上过电视,一听到要上电视,顿时不由得紧张起来,我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该说些什么?”
“拿出当年你在学校主持节目的丰采来,无非就是那些套话,介绍下创业的目的,说说为什么回乡发展,再介绍下这些鲜花的特色,就基本差不多了。”赵秦汉说完,又说,“放心吧,你没问题的。”
于是,我自己在心里打了下腹稿,就这样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刚站在镜头前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后来说起农家乐建设到现在的发展历程,越说越流畅,渐渐滔滔不绝起来。
记者又在农家乐的各个比较有特色的地方取了景,之后顺便采访了潘家小镇的村民。新闻一经播出便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不仅吸引了花商,而且有无数人打电话过来预约订房,说想周末来这里体验一下农家生活,带着家人一起种菜垂钓。
因为农家乐没有招牌,我们大伙儿合计一商量,直接挂上了“潘家小镇”的大名,方便大家记住这个地方。
农家乐先火起来之后,来潘家小镇游玩的旅客越来越多,刑风前期为了宣传神女山和潘家小镇的风光,前期的门票收得十分便宜。没多久后,潘家小镇竟变成了Z省家喻户晓的“名镇”。
潘家小镇一出名,想来这里买地开饭馆、开农家乐、开旅馆的人络绎不绝,村民们一听自己的土地能高价卖钱,积极性一下便提高了,村里整天开会,商量着怎么招商引资。
几天后,在我们的隔壁,就有一组外地来的工程队开始施工。我隔壁是地便是那一晚陪陶梦然进山的村民的地,只是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卖地了,于是,我走到旁边看了一会儿之后,拉着一个工人问道:“这地被谁买下了?这里要盖什么?”
“我哪里知道哦,我们只管干活。”工人贼眉鼠眼地笑了笑,随后搬着砖头继续盖房。
我正疑惑的时候,看到不远处一辆路虎车朝着这边开了过来,停在了河对面的马路上。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我定睛一看,没想到居然是陶梦然和靳言。当看到陶梦然戴着墨镜跟着靳言从桥上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我心一沉,再看看这正在兴建的房子,心里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