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桌名叫赵秦汉,南方人少有的大个子,年纪轻轻身高就有1米82左右,他有古铜色的皮肤,外表帅气,和他的名字一样颇有男人气概,为人也特别仗义。因为他的数学成绩很好,我常常向他请教,所以他是我在这个班级里唯一熟悉的人。
偶尔我也会想到靳言,该有多遗憾啊……没有在最好的青春里遇见他,没有以最好的姿态爱上他,没能和他一起成长一起见证青春。而这种遗憾,这一生都无法弥补吧?我们之间那一段飘飘忽忽、惊心动魄还承受着巨大代价的爱情,算是青春里该有的疼痛吗?回头再看,或许那并不叫青春吧,始于激情,止于现实,与青春本该有的纯美差距甚远。
不能想,一想鼻子就泛酸,多少次和刑风打电话的时候差点儿脱口而出,问出一句“他好不好”,但我不能。我不用沉浸于儿女情长,而辜负了刑风对我的期许。
我强迫自己从这短暂的分神中集中起精力,捧起教科书里翻了一页又一页,完成今日间距的学习任务后倒头大睡。
赵秦汉帮助我的时候十分尽心,这让我特别感激。转眼一个学期就这样紧锣密鼓地过去了,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涯让我的心不断沉淀,静下心来学习的感觉也让我的心境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宁静。从夏天到冬天,从满目苍翠到一片枯黄,我也完成了我的学业进阶。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上,我终于挤进了全年级前二十,这个巨大的进步让刑风十分惊喜,也让我自己莫名地想哭。
春节匆匆而过,一转眼,2008年已然到来。时光过得好快,不知不觉我已经迈入20虚岁的关卡。20岁和一帮18岁的学弟学妹待在一起奋战高考,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时光飞逝,眨眼功夫又从初春步入盛夏,咬牙坚持了一年,神圣的高考终于来临了……
高考前夕,学校的大梧桐上的知了都被老师以各种办法驱赶走了,整个校园陷入了一片乌压压的沉静之中,每一天晚上的晚自习都安静得让人窒息,一种空前紧张的气氛弥漫整个班级乃至整个校园……就像,战争来临前的黎明。
一年时间,眼睛的度数从原来的200度增加到了300度,桌上的课本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家里堆积如山的习题上都填满了我的字迹。可这一口气,还不能立马松懈下来。
期待已久的高考来临的这天,校园外挤满了家长,大家隔着铁门凝望着自家的学子,满怀希冀地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他们能够平稳发挥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十年寒窗无人识,一举成名天下知,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这是我第二次参加高考了,心情却远比第一次紧张。初次参加高考的时候,我对自己毫无信心,没有任何把握,抱着一种有始有终的心态,明白高考结束便意味着学业的终结,所以自暴自弃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那三天。可是如今,我身上肩负着沉甸甸的希望,这份压力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使我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姿态来应对这一次考试。
我明白,我重拾命运的机会来了。心里除了紧张之外,更夹杂一丝丝的兴奋。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潘如书,你一定要加油。”
语文、数学、英语、文综……任何一门我都全力以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每考完一门,心情就轻松一点。最后一门考完走出考场的那一刹那,我听到了全场学子的欢呼声。而我,在这成片的欢呼声中,禁不住泪流雨下。
终于结束了!天知道这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命运,我尽力了!剩下的一切,我交给你了!
那一刻,心间似电闪雷鸣,久久激荡,无法平息。我恨不能立马给家里打去电话告诉他们我又一次参加了高考,我恨不能立马抱着大姐大哭告诉她我居然再一次参加高考了!像梦一样!真的像梦一样!
我傻傻地站在教学楼底下,看着无数人满脸欣喜地在我面前来来去去;呼啦一声,某一间教室的窗门大开,无数人从窗口把那些战斗过的试卷与草稿纸撕成碎片洒向了空中,一时间所有人都纷纷效仿,漫天的纸屑似一场樱花雨,纷纷落向地面洒在我的身上,我伸手虔诚地捧着这些不知道曾经属于谁的碎纸屑,傻呵呵地笑着,像疯了一样。
心里说不出的轻松,说不出的放松,说不出的百感交集。不能想,不能感慨,一感慨就容易落泪。都过去了,终于……都过去了。
高考后,还留在S市等着高考成绩的我无处可去,于是索性天天跑到S市的图书馆看书。有一天赵秦汉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想请我去他家吃饭,还告诉我不能不去。
我本不想去的,可当他告诉我照顾我一年起居的顾阿姨是他妈妈的时候,我惊讶不已,随后顾阿姨接过电话让我一定要去,我这才答应,很快赵秦汉就来接我,并骑着单车把我带到了他家楼下。
S市大概因为是古城的缘故,高楼大厦很少,大多都是低矮的平房,富裕点的人家则是独栋的楼房外带一间小院。赵秦汉家属于后者,是自建房,房屋外形设计仿欧式建筑风格,年代应该有十余年左右了,看上去并不新,但却因岁月的洗涤而显得更加别致。
铁艺围栏圈起来的院子一片苍翠,看起来并不大的院子规划得错落有致,有小小的假山和水池,水池中还种着荷花,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荷花的清香。我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真美。”
赵秦汉把车停在了院子一处空置的角落,然后笑着说:“这院子是我爸打理的,这些花花草草都是我爸的宝贝,他退休后就爱鼓捣这些。”
“你爸是做什么的?”我不由得问道。
“他原来是机关干部,退休好几年了。”赵秦汉笑着说道,随后,他带着我进了他家的正门。
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一进门便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屏风,屏风后是客厅,客厅的装修风格一看便是老干部所钟爱的风格,有种像是走进了政府会客厅的感觉。
我在赵秦汉家吃了一顿十分美味的晚餐,顾阿姨拉着我的手说长道短地聊了许久之后,赵秦汉才把我送回了家。没想到我刚到家后不久,就接到了刑风的电话。刑风让我提前准备,他马上就来接我。他的语气很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苦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到了楼下按喇叭的声音,我一个箭步冲了下去,看到刑风正在把车掉头。
我冲过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急得脸上冒了一脸的汗,空调一吹整个人都冷得抖了,我说:“哥,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妈妈可能……”他看着我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下去。但从他凝重的眼神和要说不说的语气里,我已经隐隐觉察出了什么。
“我妈妈怎么了?”我急急地问道。
“突发性脑溢血,现在在医院里抢救。如书,我先带你去H市,你答应我要冷静。”刑风边说着,边快速开着车驶出了我所在的小区,在大马路上一路狂奔。
我大脑“嗡”地一声,眼皮突突地跳着,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我拼命咬着嘴唇,手紧紧抓住座垫的边缘,缓缓地问道:“凶多吉少,对吗?”
刑风紧张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缓缓刹住了车,他扳过我身体让我面对着他,他直视着我说:“小书,你听我说。不管发生任何事,一定要坚强。答应我,嗯?我会陪你一起面对,好吗?”
我泪水簌簌地落下来,我的牙齿咬破了嘴唇,一丝咸腥的液体被我吞咽到肚子里,我点了点头。刑风复又发动了车子,以飞快的速度向高速的入口驶去,仅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已经带我来到了H城。
他告诉我妈妈在H城的中心医院,晚上8点多刚刚从我家乡的市中心医院转到了这里,他一听到消息后就直接来S市接我了,妈妈具体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只听小雪说情况十分不妙。
下了车,刑风拉着我一路狂奔,我的心狂跳不已,我们以无比飞快的速度到达了手术室的门口。
手术室外面围了一帮我无比熟悉的人,我首先看到了我的父亲,其次我看到了小画和许颂,还有小雪。我们急促的脚步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当我和刑风站定时,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朝我们望了过来。
他们脸上都是一脸的惊讶与错愕,大概以为我早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想到我毫发无损地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我看到了父亲面色黑沉的脸,站在原地身体微微的发抖,心跳得像要从胸腔里跑出来,我不敢向前,刑风于是站在我的身边。我们两行人互相对视着对方足足近一分钟后,父亲缓缓地从长条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本能地想后退,但我没有,我站在原地,含泪望着父亲。一年多的时光,他已经苍老了许多,背驼了,头发比以前更白了,身上穿得也十分破旧,脸上瘦得颧骨突出明显,眼睛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让我不寒而栗。
他走在我面前站定,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了我一巴掌,力道格外地重,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脸似乎一下就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