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找工作的事,我心情特好地回家了。只是回到家里,一开门,看到屋里的景象,我不由得怔住了。
邻居养的那只猫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如今正趴在我家沙发上看电视。一听到开门声,他歪过头看了过来,见是我,那一双蓝绿鸳鸯眼瞪圆了,嘴里叼着的一条豆豉鲮鱼一动一动的,他喵呜喵呜地一边吃,一边死死地盯着我看。
“……”这家伙怎么钻到我屋里来的?
我若无其事地扫了四周一眼,发现客厅正对的阳台玻璃门大开着。昨天搬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阳台门的门锁出了些问题。我还记得……我家阳台跟隔壁的阳台是紧挨着的。
猫溜过来了,邻居难道不担心吗?
我没有多想,垂下眼换好鞋,然后无视了沙发上的黄毛,径直往厨房走去。
明天就要上班了,今天晚上得睡早一点。我翻开冰箱,想着今晚吃什么菜,忽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
“喂喂,你不许对我家主人有非分之想啊。”
非分之想?
我顺声看了旁边一眼,黄毛鼓着腮帮子,一边戳冰箱门一边不满地嘟囔道:“我家主人那么帅,你配不上他。”
“是邻居又怎样,有我在,你要近水楼台先得月没那么容易!”
“你应该是个好人吧……我一点儿也不想选你。”
“要不是因为我快……”
细细碎碎的念叨声戛然而止。
他快什么?
我瞥了黄毛一眼,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面上的表情一时间黯淡了下来。
……真是奇怪。
我默默地无视了身后的少年,兀自开始淘米做晚饭。那只黄毛没了太多的话语,他一直跟在我后边,不时歪头问两句,踮着脚尖悄悄在屋里乱转着,或者趁我不注意,伸长手来偷吃碗里的菜。
我任由他折腾,做完晚餐,就端着菜出去了。
等我吃完了晚饭,时间才到下午六点不到。
时候还早。我洗完碗筷,便坐在了沙发上休息,电视上放的动画片早早被我换成了最近的肥皂剧。
黄毛一直没有离开,他旁边站了一会儿,忽然两脚踩上沙发,一步一陷地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面无表情地对上了立在我面前的臀部,然后默默地挪开了眼,鼻腔里一阵热血翻涌。
黄毛想干什么?
我正奇怪,面前的少年蹲了下来,坐在了我的大腿上。
啊……如果是一只真猫蹲在我腿上的话,感觉应该会很不错,可问题是,眼前这名少年是我能真实触摸和感受到的人类。而他的重量……也正是一名少年的体重,他压得我一动也不能动。
为了装作我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我一直很努力地透过他的后脑勺看电视。
然而什么都看不到。
我就这样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老半天,直到我感觉大腿酸麻难耐,背后热汗哗哗地流,跟有无数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似的。坐在我身上的黄毛忽然脆声问:“喂,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要那个男人?”
“啊?”我的注意全在又酸又麻的腿上,不由得懵地应了一声,意识到不对,我猛地闭上了嘴。可又猝不及防的,没来得及挪开视线的我跟拧眉疑惑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我一怔,下意识地转头避开了。
“……”
我好像又暴露了。
黄毛的脸凑到了我面前来,他睁圆了鸳鸯眼,表情又惊又疑:“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还能看到我?”
我眼一闭,身体往后倒靠在沙发背上,心中默念:我是一个普通人,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突然,鼻子被捏住了。
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出不来。
那只死猫在试探我。
我闭紧眼,憋着气死活不动。
一分多钟后,我感觉眼前金星直冒,一阵一阵黑得发慌,还有,我的胸腔憋得快要炸了——忍无可忍,我睁开眼一把捉住了他作恶的手,沉沉地吸了一口气。等着缓了一点儿,我瞪向黄毛,咬牙切齿道:“你满意了吧!”
“你果然看得到我!”少年脸上一红,不知道是羞还是恼,“那我刚才做了什么事你都知道了对吗!”
我忍了忍,没把其实他在我眼里还是□□这件事说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直视他,道:“是的。”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装作什么事都没看到!”黄毛那一双睁得大大的鸳鸯眼里满含羞恼,“坏蛋!我要扣光我对你的好感度!”
……原来你对我还有好感度啊。
我松开了他的手,少年哼一声,扭身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斜眼直瞪我。
笃笃笃。
门外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原本气呼呼的黄毛顿时眼前一亮,他欢呼道:“是主人!”紧接着,他就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蹬蹬蹬几步冲过去,一把打开了门。
大门嘎吱一声开了,还举着手做敲门状的青年一怔,抬眼跟还在沙发上坐着的我对上了视线。
他伸手扶了扶眼镜,掩去了眼底里的诧异,弯下腰将拉着他衣服的黄毛打横抱了起,声线冷清:“抱歉,我家的猫今天打扰你了。”
“没关系。”我摇头道。
未免邻居疑惑为什么大门忽然自己开了,我顿了顿,想了个理由:“门没有锁紧。”
邻居一默,随后轻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他搂着正撅着嘴说我有多可恶的黄毛,仔细扣到最高一颗的扣子在黄毛亲昵地蹭蹭下有些松。邻居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任他整洁的一身让黄毛捋得有些凌乱,也毫不在意。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盯着我看,不由得往沙发后缩了缩身子,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鼻子。”邻居的视线微微一抬,冷清望进了我的眼里。他扶了扶眼镜,问,“是lucky做的吗?”
鼻子?
随着邻居的话,我下意识地摸向了鼻子,想起刚才黄毛为了试探我一直掐着我的鼻子没放,这会儿估计红了。
对面的黄毛有些炸毛,他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瞪我,企图让我不要说他的坏话。而邻居搂着黄毛看我,冷清的面容上透出一股严肃的味道,似乎等着我一说是黄毛干的好事,就拉我上医院似的。
……我瞥了黄毛一眼,他忍不住紧张地炸起了毛,看看我又看看邻居。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问题。
我摸了摸鼻子,放下手,道:“我刚刚不小心磕到的。”
“……好。”邻居揉了揉正拍着胸口舒气的黄毛的头,低声解释道,“lucky不太喜欢生人,再加上家里的阳台门出了问题……如果它不小心蹿到你家,请你小心,别被他伤到了。”
黄毛不喜欢生人?
我默默地又瞥了黄毛一眼,有吗?
一转眼又对上了邻居平静等我回答的目光。我垂了垂眼,道:“我会注意的。”
“可以的话,你外出的时候将阳台门锁上。”
“……我家的阳台门好像也坏了。”
“……”
我和邻居无声地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邻居先开的口:“我会看好它的。”
……可是,我看你白天好像要出去上班,这样还能看好黄毛?
我没接话,见邻居在我家门口站了挺久的,便选择了结束话题:“好的。”
邻居看起来冷清,也不是一个多话的热门,他点了点头,开口道了一句告辞,便退出一步,伸手合上了我家的大门。
啊……我有一种黄毛可能会每天入侵我家的不祥感。
我去试了试自家阳台的玻璃门,门锁果然是有些问题,怎么也合不拢。
我一边拧着眉头发烦,一边又止不住心里一阵愉快,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每天都能跟邻居见面?
……高岭之花,还是好好地用眼睛看吧。
虽然我为有一位俊朗的邻居欣喜,可得知邻居养了一只宠物,我整个儿的一腔热情就萎了。邻居家的猫惹得我一晚上都没休息好,翻来覆去的,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清晨的微风吹过邻居的衣摆时,那若隐若现的腰身。
……
次日醒来,想到自己昨晚辗转回想的事,我心里一阵惆怅。
为免出门时撞见外出晨练的邻居会尴尬,我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就匆匆地出了门,前往沈三爷告诉我的工作地址。
A市的生态动物园倒了有一年了,倒了之后一直没人管,所以里边的园子树林都还在。我到了生态动物园附近的时候,发现动物园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装修过了,崭新的大铁门把整个动物园关得严严实实的。售票和门卫的门里没有一个人,动物园里边还是那副葱葱郁郁的样子,时不时传出几声清越的鸟鸣——几只鸟正在叽叽喳喳地八卦着什么。
不是说有人来接我吗?
我奇怪地四下打量一圈,这附近没屋子,也不知道沈三爷家在哪里。
我正猜测自己是不是被沈三爷给耍了的时候,身后的电动收缩门嘎吱嘎吱响了起来。我转身一看,只见一名西装革履的金发青年徐徐从动物园里走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眼睁睁地这名青年端端正正地在我面前站定,他微微弯下腰,好与我平视,嘴角弯起的弧度苛刻到完美的程度:“抱歉,让您久等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谁?”
青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他退后了一步,略低的声线犹如大提琴悠扬:“请您跟我来。”
“……跟你去哪儿?”我看了青年身后的动物园一眼,没敢动。
听到我接话,青年的表情有些惊异,但这一丝异样很快被他的笑容所掩盖:“当然是带您去工作的地方。”
工作的地方?这儿?动物园?
我忽然想起昨天看过的头条,说是某土豪私设了一家动物园。土豪,动物园……意识到什么不对,我的心顿时如刀割般地痛。
爸爸我……好像被人骗了,我就奇怪请一个小家教怎么可能会有四万块一个月这么好的事,那个可恶的女人果然有诈!
尽管如此,我还是抱了一丝希望,问道:“请问……这家动物园的主人……是不是叫沈锦?”
青年微笑着点头应是。
“抱歉我今天有事先走一步——放我下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来这里工作的我只是一个来这里散步的游客!真的啊啊啊啊我不要进去——”
刚迈步要跑路的我当即被青年一把手扛在肩上。
他一只手紧紧圈住了我的腰,任由我绝望地嗷嗷嗷惨叫着不要,他依然步步稳健地扛着我朝动物园里走去。青年的手劲大得出奇,我挣扎不掉,只能一脸绝望地看着渐渐远去的收缩门嘎吱嘎吱地将我惟一的出路死死关上。
想象着在动物园里面可能会遇见的事,我心痛万分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念念叨叨地祈祷:
上帝保佑,土豪一定没有在动物园饲养动物,我一定是来动物园当家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