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白草醒来开始,夏郇弋就寸步不离方白草左右,不允许方白草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方白草十分理解夏郇弋,他是出于失去她的那种深深地恐惧。说到底,她才是罪恶源头。
她的声带受到了损伤,暂时不能说话,但是这也正好解决了方白草的一个麻烦。夏郇弋现在还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她不想让他看出端倪,俗话说得好,说多错多。
盛怀脂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她的孩子却没保住。但是盛怀脂的余生也并不会好过多少,下肢瘫痪。
说起盛怀脂,方白草就忍不住一阵唏嘘。
方白草转学过来那年,盛怀脂对她并不屑多看一眼,在盛怀脂眼里,她和她的世界是不同的。比如,她们生活的圈子。
盛怀脂主动跟她说话表示友好的时候,她和夏郇弋谢娅欢都相处得很好。当时的方白草早就看清了世人的嘴脸,又怎么会不知道盛怀脂只是想借着她靠近夏郇弋?
夏郇弋虽然平易近人,不像别的贵公子会冷着一张脸孔,但是他客气疏离,除了礼貌还是礼貌。可能今天见过你,但是明天也未必记得住你。
而谢娅欢并不喜欢做这些给人牵线搭桥的活,谢娅欢是被宠坏的公主,她不高兴就能给人甩脸色,盛怀脂不会眼神那么不好撞谢娅欢的枪口上去。
方白草却仿佛看不懂盛怀脂的来意,就像真的是好朋友。但是细细掰开来,也会发现方白草跟她相处时都透着淡淡的疏离。
她其实有自己的私心,并没有那么伟大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每天被人缠着。
黎锦让她接近夏郇弋,她本来没多大感觉。可是,当她喜欢上了这个温软的男孩儿,她改变了主意,她甚至想做至尊宝一样的英雄去保护他。
她只是希望,盛怀脂能够得到夏郇弋的喜欢,那样,夏郇弋不会喜欢她,那样,黎锦……就会放过这个傻男孩儿了吧?
可是,夏郇弋依旧爱上了她。
她想到了齿轮,无论你怎么去摆弄,齿轮永远都是在转着圈,从开头到终点再到开头。
祁谦替盛怀脂来看过方白草一次,后来方白草实在闲得无聊心血来潮就去盛怀脂的病房串门。
盛怀脂依偎在祁谦的怀里,目光温柔。祁谦不耐其烦的跟她说着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两人看见方白草和夏郇弋,就将人请了进去。盛怀脂看着夏郇弋的目光坦坦荡荡,没有任何的情-欲,甚至带着点愧疚。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身后的盛怀脂说了声“对不起”。
方白草想,现在的盛怀脂已经悔过回头是岸,看清了谁是爱她的人儿。无论,是为她自己,还是为祁谦。
夏郇弋本并不打算放过盛家和祁家,是方白草阻止了他。
她想起大火里相拥的两人,想起盛怀脂那句“我陪不了你啦”,她的胸腔就酸涩不已。既然已经是一对恋人,他们又何必做那拆散人的恶事?
方白草大病初愈出院的那天下午,景止正好踏上回法国的飞机。
方白草望着飞机飞过天际,想起自己当年前往海德堡的时候,一个人靠在窗上,孤独的俯瞰飞过的每一寸土地,途径过的每一朵云。
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点。
不同的是,让方白草为难的存在不在了。
她想,是否就可以就这样和夏郇弋厮守一辈子了?
送走景止的第二天,方白草和夏郇弋去看了黎锦。夏郇弋在外面没有进来,只有她们母女俩。
她们看着彼此。相对无言。
良久,方白草才开口,“当年你手里所有的资料,是你亲手送给钟玉的?”
“是,我进来之前就给她了。”黎锦慢吞吞的说道,“我想弥补你,所以我甘愿被困在监狱里一辈子。可这并不代表,我真的愿意放过夏家。可是,看起来,钟玉还是太蠢了。”
方白草以为自己会有许多莫名复杂的情绪,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内心里无比的宁静。
她以为黎锦伏诛是诚心悔过,却从未想到,黎锦的执念深到重洋都不及。
“现在你可以放下了,夏家……是巅峰之座唯一能坐的……”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黎锦笑了笑,看不出喜怒。
方白草低下头,“我想爸爸了。”
“……”黎锦的嘴唇无意识的翕动了两下,神色有些僵硬。
“这么多年,你真的就没有爱过爸爸……一点点吗?哪怕是一点点。”
“重要吗?”
“重要。我去看爸爸的时候我会告诉他,如果他听到你说你哪怕爱过他一点点,他都会很高兴。”方白草摩挲了下手上的那枚夏郇弋为她戴上的订婚戒,“直到他死,都没有等到你的一句欢喜。”
“……是我对不起他。”
方白草轻笑,“我想,你对爸爸是有感情的,对吗?妈。”
黎锦猛然抬眼看她,眼眶微热,藏不住的惊喜。嘴唇颤动了两下,可是最终她都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方白草知道,她的这句妈妈,黎锦其实很期盼。
事到如今,她为什么不选择放下一切,真真正正的为自己而活呢?
其实这世上的对错,没多少人能分得清清楚楚。谁对谁错,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你爱的人,还在眼前,不是挺好的吗?
方白草走出来的时候,夏郇弋已经不知道往里面张望了多少次,每一秒都觉得度日如年。但偏偏,是他主动提出回避的,哭着也要继续等下去。
看到方白草,夏郇弋就迫不及待的扬着笑容牵过她的手。
当她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的心才能吞进肚子里,落在地上,一切都有了实质感。
“小白,你和咱妈说了这么久,说了什么?”
“是你不听的,又想要来问我。”
“……我那不是……”
“那不是什么?”
“……担心你们吗?”。
方白草无语瞥他两眼,忍了忍没骂他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