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草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恍惚了一瞬间才发觉自己正在医院的病房里。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在停车场里脑海里仿若浮光掠影的画面,如今只剩下残影,再清晰的,她却想不起来半点。她只依稀记得,有个女孩儿很爱一个男孩儿。
那个男孩儿,有一双华昼般的眼眸。温软,善意,如月如玉,能惊艳时光照亮年华温暖岁月。
她想起了盛怀脂,想起盛怀脂的孩子,想起夏郇弋。
方白草又闭上了眼睛。
她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半个字儿也没和她说起过。为什么……不给她一个解释。
忽然,她又冷静下来。是盛怀脂给夏郇弋办了一场鸿门宴,而夏郇弋,是无辜的,他是受害者。
正思索着,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了。她下意识的看过去,是夏郇弋和徐常木。
“醒了?”夏郇弋愣了一瞬,赶忙走到床边坐下,脚步有些慌乱。
方白草垂下了眼眸,她想问盛怀脂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发现她问不出口。
她只能无力的点了点头。
徐常木无声的退了出去。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夏郇弋干巴巴的问。其实他想问的,是她有没有想起什么,关于他的,或者关于她自己的。
她摇了摇头。
夏郇弋心有点虚,手忙脚乱的把手上的食盒摆在桌上打开,“饿了吧?全是你喜欢吃的。”
“我睡了多久?”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夏郇弋递过去一杯温水,她接过喝了。他说,“……两天一夜。”
一到饭点他都会打包了食物来,可惜的是,她没醒,每次都是他吃完,要么就是扔掉。
然后夏郇弋开始喂食行动。方白草无奈的看他一眼,“我能自己吃,我又不是残了。”
“……”夏郇弋肯定了,方白草还没恢复记忆呢,于是心里贼踏实。要是恢复记忆了,这会儿应该是准备捏死他了。
讲真的,方白草此时此刻确实很想捏死他,原因无他,就是把人家盛怀脂肚子搞大了。
夏郇弋执拗的舀了一勺汤递到她唇边,“吃。”
“……我想自己吃。”
夏大少爷岿然不动,任你东西南北风,他就是举着一勺汤。
“……”方白草无奈之下,只好端起桌上的一碗粥自个儿吃了。先让她吃饱,再琢磨怎么搞盛怀脂这件事。
夏郇弋的眼眸闪了闪,那一勺汤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微微倾身,覆上了方白草的唇。
方白草愣了愣,随后如遭雷劈。夏郇弋居然嘴对嘴给她喂食!过分!
“咳咳咳。”方白草被呛到了,指着夏郇弋不想说话。
她只想说,说好的浪漫喂食甜蜜亲吻呢?!为什么到她这里,就变成了肺痨式呛到咳嗽!为什么?!因为她不是女主角吗?!过分!
夏郇弋的唇角勾了勾,满堂朱玉尚不如他容貌艳丽。眸子里染着笑意,又是给她擦嘴,又是给她抚背又是递水。
“别这样看我,我是好心的,谁知道你居然不知道吞下去。哎,伤心。”
方白草的内心有一丝复杂。
或许一开始,她就是在逃避真相。是她太矫情了,满脑子都是夏郇弋让别人怀孕了背叛她了……
但是……
方白草手里的粥已经被夏郇弋拿走放桌上了,她抓着夏郇弋的袖口,“哪儿有你这样喂的。”
夏郇弋挑眉,“方大美人儿有何高见。”
方白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方大美人儿喊的是自己。她咳了一声,别过头去,当做没听见。
“要不……”夏郇弋凑近她,呼吸吐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耳边,酥酥麻麻,声音带着异样的蛊惑,“你教教我吧?”
方白草只有一个感觉,气温怎么突然变热了。
“……”没听见,不知道。
“嗯?小白……”某人拖长了尾音,略微委屈,“小白,你说嘛,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好好学的。”
方白草望天花板,装聋作哑。
夏郇弋上半身已经快和她贴在一起了,在她耳边温软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小白,尾音绵长上挑,充满了蛊惑。
方白草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心肝儿在颤抖,再让他这么喊下去,她简直脑袋充血。于是,她果断的给她一脚。
“小白,你想谋杀亲夫?”夏郇弋已经很久没有露出笑嘻嘻的模样了,他抓住她的小腿,一脸心有余悸。
“离我远点,我要吃饭。”方白草无视夏郇弋的话。
夏郇弋笑着叹了口气,看来他是没撩拨成功。他是变丑了没有魅力了,还是他家小白外面有狗了?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让方白草吃完了饭。
方白草斟酌再三,还是没有问夏郇弋关于盛怀脂的事情。
病房窗口摆放着一盆吊兰,郁郁葱葱的。因采光极好,病房也显得明亮而宽敞,阳光从外而入,竟无比生动。
犹如少年。
夏郇弋端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看着方白草吃饭。他的内心无比安宁,仿若寺庙幽远的钟声,在四周回响,却又淹没在红尘了喧嚣里,再由一阵一阵的诵经声盖过。
在这小小的安城里,方白草是他唯一的光和热。许多年过去,他对一切愈发厌恶,唯独对她的喜爱日渐增长。
他眼前的这个姑娘,他见过她的所有模样,好的坏的,又或者偶尔的善良和无情狠心,又或是执拗偏执。他一直都知道,她依旧是他心上那个孤傲到别扭的姑娘。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看着他的目光逐渐变成哀戚。然后,爆发,离开他。再回来时,她拒人千里之外,棱角磨平,愈发僻静悲凄。
他不止一次在想,若是时间停止在高中的时光,是否他们就不会经历五年之痒,是否他的女孩儿依旧在他怀里开心的笑着。
不……
都太迟了……
他闭上了一双眼。
她说她想做至尊宝一样的英雄,脚踏祥云,降临世间。
他清楚的记得,少女在芙蓉树下的明媚笑脸。细碎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就像镀了一层神圣光洁的光辉。树上的芙蓉花开了,在风中无声的晃动。
那一刻,她是他的神明。
至今都是。
可是,她做英雄为什么呢?
少女是怎么回答的?
哦对,她沉默了一瞬,望着天边眼眸里的光明明灭灭,“阿弋,那是梦话。这个时代没有英雄,。”
她该怎么做呢,才能保护那善良的少年?她不愿看到他被这世间的黑暗浸染,他是干净的,是高高在上清贵的公子哥儿,也是她黑暗的人生里唯一一抹光。
来自于光明的光。
拾缀起她已经放弃的麻木的人生,让她打开自己满是刺的壳容他进入她的世界她的内心。
当时小小的少年,弯着明亮的眸子,吻在她的唇边,“那,我偏偏就要做一次英雄,小白的英雄。”
正如当年摩天轮上那个没能完成的永不分离的祈祷和愿望,又或者是承诺,他也没能成为她的英雄。
他的少女在和他翻山越岭之后推开他继续前行,而当他追上的时候,她已然不是当初的模样。
收回思绪时,方白草已经吃饱了。。
夏郇弋揉了揉她的头发,“盛怀脂……她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