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二点，你可真是把我蠢哭了，‘一剑霜寒十四州’，这是你当时喊的吧？我是该夸你有才呢，还是该夸你缺心眼呢？一剑霜寒十四州，你还念起诗来了？你怎么不干脆给千绝背背游侠列传，没准他觉得挺有文采就会让你几招呢！”
常笙越说越气，随手把那枚价值连城的宝玉扔回架子上。
悟空也老脸一红，解释道：“我知道你是说我这句话有点长，可关键是有气势啊。”
常笙：“气势是有了，问题是这么长一大串，你说出来就没有泄气的感觉？走江湖的人管这个叫‘喝场’，便是要用最简短的两三个字镇住场子，与那些老油条比，你这还差得远呐。”
“铛！”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一声嘹亮钟声，足足响了半分钟都没有停息。
常笙猛地拍了下脑袋，叫道：“你看我这记性，九涯说好要送你一件礼物以示谢意的，我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悟空狠狠刮了他一眼，连忙整理一下仪容，走出屋外。
屋外，阳光刺眼。
山中所有人，竟一个不差的到来，其阵仗简直不输那日的上天梯。最前方是宗主九涯，随后众多长老立于身后，最后是海潮一般的千字辈弟子们。
见到悟空和常笙走出来，九涯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齐齐鞠躬，高声道：“谢道友重恩！”
悟空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九涯扶起来，一脸无奈道：“前辈你这是做什么？来不咸山拜山本就是叨扰了，不过是见几位前辈遇上难题，方才出手相助，何况最后还出手过重，使九钺前辈因我而殒命，悟空自责还来不及，怎敢受此大礼？”
九涯摇头道：“悟空，你不懂其中危机。九钺出关时就已是道心不稳，以长生之路几乎断绝为代价换来一身修为，那时他已心如疯魔，若是得到符令，必会带领全山上下向当年那仇家开战，到时定是一片生灵涂炭，这些小家伙也不知能活下来多少人。”
九涯看了一眼身后，从袖中取出一面金质牌子，巴掌大小，上面有两个个古字“无轩”，正是不咸山那位祖师爷的名号。
九涯把金牌递给悟空，解释道：“若是来日悟空小友有难，凭此令牌，可号令全山长老弟子，无人胆敢不从！”
悟空悚然，忙行礼道：“此等大礼，小子怎能接受？还请宗主快快收回！”
九涯摆手道：“莫非小友觉得我不咸山上下无数性命还不及这一块令牌？”
仅此一句，悟空立刻哑口无言。
不过也好，他本就没打算把这块金牌还回去，之前不过是做做样子，还要担心九涯会不会真的把令牌收走，现在看倒是多虑了。
常笙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的交涉攀谈，只觉得十分无趣，以神念告知悟空准备离开后，转身又进了屋内。
常笙缓缓踱步，若无其事地走到西墙的木架旁，重新拿起之前把玩的那块玉石，自言自语道：“看来你是真没长脑子，侥幸活命还不赶紧去找你那些师兄稳住生机，反而跑过来想报仇。呵，你这种被仇恨支配的蠢东西，活该落得这种下场。”
常笙坐在床上，闭上眼睛。
“你说你要是直接动手，哪怕死了，我也敬你是条汉子。可你看到我之后连气都不敢喘，这就有点废物了吧。”
周围没有一丝应答。
常笙起身冷笑道：“那我便如你所愿，送你去轮回。”
话音刚落，玉石中飘出一丝青烟，化成一道虚幻的人形，看其面容，正是之前被剑气洪流碾碎的九钺！
刚刚现身，九钺毫不犹豫地转身向门口飞去。
只有五丈远，只要出了这门，便是生机！
半息过后。
常笙便将那道残破神魂踩在了脚下。
“你应该能看出来我是个灵修，对于你这种不全的阳神之身当然是极为垂涎。不过你还有一个选择，被我抹去灵智，再随便一个死亡的肉体，被做成傀儡，我看也是不错的。看在你也是一代强者的份上，你来挑，我尊重你的选择。”
常笙笑眯眯的眼神落在九钺眼中就如地煞修罗一般。无论是作为养料被吞食，还是抹去神智制成傀儡，于他自己而言都是彻底的死亡。
且仙人与凡人不同，凡人身死尚可以入轮回，若是遇上机缘还能想起前世之事。可他这种天仙早就是超脱轮回之外，不被轮回所容，一旦身陨，那就是彻底形神俱灭，没有半点翻盘的可能！
常笙突然抬头看了看外面，遗憾道：“抱歉了，前辈，那边猴子和九涯已经快说完了，之前的选择权，我得收回。”
九钺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常笙一拳打在神魂上，同时响起的还有常笙的声音：“修为的事，有那小子在，我倒是不用急。所以你还是乖乖当一个傀儡吧，这也不算是辱没了你生前的威风。你也别觉得委屈，能被我叫一声前辈，你这条贱命死十次也该觉得荣幸的。”
屋外，在悟空向九涯表达离开之意后，自然又是一番挽留与推辞，说了半天客套话后才得以脱身而出。
“常笙，走了。”悟空回望向屋内，语气有几分不悦。
这家伙又在磨蹭什么？
“哎，来了，来了。”常笙听见悟空催他，一路小跑来到悟空身边。
九涯看向常笙，其实两人之前也是见过，只是那时九钺闹腾得厉害，九涯没顾得上仔细大量。
“嗯，阴阳约……嗯？不对！反阴阳约！悟空，菩提前辈是否知晓他的存在？！”九涯突然脸色大变，问道。
悟空点头不语。
他看到九涯这般神情，知道事态或许比较严重，但也没有想要询问这反阴阳约是什么东西。一方面是有交浅言深之嫌，另一方面也是借机试探常笙，反正有菩提在，他有恃无恐。
九涯眼神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之前震惊之下，说了些不合规矩的话，还不知是福是祸，当下也不再节外生枝，作别道：“既然两位还有要事，我也不再挽留，将来若有机会重游此地，可千万莫要忘了再来见见故人。”
悟空连忙称是，又说了些武运昌隆一类的漂亮话，才出了山门。
跟着出来的还有千玉与千山。
千山笑道：“先前过招没有尽兴，我就想在山门外，四下无人时，试试悟空师兄的拳头。”
悟空也笑道：“那你可真是来巧了。”
原来在路的正中，有一具肉体躯壳，正是悟空遗褪，肯定是菩提取来的。
从一块焦炭到现在的人形，显然是菩提的手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几乎等同于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即使是菩提估计也砸进去不小的家底。
悟空阳神走进那个躯体，就如同回了家一样。
神魂体魄相和，自然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十秒之后，悟空终于睁开眼睛，神气内敛。
轻握了下拳头，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游走于四肢百骸。此刻，只有这个身体的主人才能明白，这个表面上普通人一样的躯体，究竟蕴藏了多么强的力量。
血液如沉汞，筋骨如金石，皮肤如宝玉。这分明已是跨过了“玄关”，凝成玉体，外炼进入了九境肉身成圣的地步！
千山眼中满是炽热，大声道：“悟空，接我一拳！”
悟空淡然回道：“师兄，我送你回山。”
两人同时全力出拳，一旁的千玉只感觉整座山轰然一震。
然后……千山还真的被这一拳送回了山里。
千玉有点被吓呆了。
下一刻，本来十步开外的悟空身体一晃，来到她的面前。
“你是来送送我的，还是……也来试试拳头？”
常笙躲在一颗大石头后面捧腹大笑。
一甲子之内，你小子要是能找上媳妇，算我输。
千玉仰起脸，小声道：“以前不管是哪里的前辈来拜山，都单独送我一份礼物，你就不表示表示？”说完伸出右手，满脸狡黠。
悟空哑然，看来那些来拜山的也都不是庸人，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一位修道璞玉，从小就开始投资了。
悟空心神回摄，翻了翻灵台小世界，睁眼歉意笑道：“我这次还真是……真是带了个礼物。”
常笙站这一边挤了挤眼睛。
悟空右手背后，用身体挡住千玉视线，接住了常笙仍过来的一块玉石。
悟空脸皮抖了一下，这块玉，不就是之前放在九涯屋内木架上，被常笙玩了半天的那块？就这么被常笙顺走了？
悟空有些尴尬地伸出手，讪笑道：“这玉好像丑了点。”
确实，玉表面坑坑洼洼，做摆件还行，送人就差了一些。
“还好我会炼器，等我给你炼炼。”悟空轻轻握住玉石，手心有火焰腾起，将玉燃成了一个大液滴。
这也不是炼制法宝，火候也不难控制，很快玉滴就成了鹅卵形，在其凝固的一瞬间，一道金光一闪而过。
悟空递了过去：“或许和以往那些前辈给你的比不了，但里面有我留下的一道印记，如果将来遇上了什么麻烦，把玉石打碎，我立刻来帮你。”
“谢了啊。”千玉笑着接过。
悟空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千玉俏脸微红，撇了撇嘴，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别摸我头。”
悟空赶忙把手缩回来，面朝千玉，倒退着走，说道：“行了，礼物也有了，回去吧，不然九涯掌门他们又要担心了。”。
千玉嗯了一声，冲悟空招了招手就跑回了山门。
“刚才九涯说的那个反阴阳约，是什么？”送走了千玉，悟空确认周围无人，开口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