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发童颜的卢姥爷被请上座,孙政夫妻围绕着嘘寒问暖,学徒们忙着奉上水果糕点。
绿衣小娘子安静的坐在旁边,听几人讨论病情,后面听到医生云里雾绕的谈玄弄虚,老板娘不断推销药品、保健品,有点兴致阑珊,悄无声息地向后院走去。
后院颇为清幽,除了浓重的中药味道,空气中传来阵阵桂花香。
角落的女贞树下,有石桌、石凳,坐着一个小胖子,一个小萝卜头。
穿着藕粉色裙子的木木嘟着嘴,不舍的推过一个荷叶包。
对于“嗟来之食”,小胖子丝毫不以为意,一把撕开荷叶,一股香甜气息散发出来。
蜂蜜只用来泡水,未免有点暴殄天物,不玩出点花,对不起自己的胃。
鸡蛋液打散,稍微加热成糊状,慢慢加入面粉搅和均匀,再参入蜂蜜水、菜籽油,抓成一个个小团子,放入土质烤炉;二十分钟后,蓬松、清香的蜂蜜面包出炉。
最新出炉的一批五个蛋糕,品相并不好,但眨眼间,就入了木木的肚子;然后揉着小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哥哥。
“慢点吃,小心烫到舌头……真是土包子!”,看小胖子像饿死鬼投胎,木木尽情地数落,全然忘记自己吃蛋糕时的囧样。
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三五个蛋糕囫囵个入了肚子,当只剩下两个时,小胖子陷入了纠结,犹豫再三,还是偷偷地塞进袖口。
见表哥的馋样,绿衣女孩脸色一红,忍不住出言讽刺,“你个死胖子,竟敢背着我偷吃东西!”
突然听到小魔女的声音,小胖子脸色一紧,浑身打颤,蛋糕掉到地上。
木木转过头,满脸疑惑,轻声问,“小胖子哥哥,她是谁?”
绿衣小娘子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询问,“大胖子,她又是谁?”
卢松一个屁股蹲做到地上,小声抽噎,“她是我表妹绿萝,这是木木小娘子。呜呜呜,我的蛋糕……你赔我的蛋糕……”
“真丢人!”、“丢脸”,两个女孩异口同声,达成了共识
卢松抹着眼泪,仿佛受了莫大委屈,大声分辩,“爷爷年级大了,牙口不好,每天吃的好少好少,一定会喜欢又松又软的蜂蜜蛋糕。”
年轻的时候,卢员外在水上讨生活,是漕帮的骨干,最近才金盆洗手,但也落了一身病。
“葳蕤姐姐下月就来,一定能带来仙药。姥爷一定会痊愈,用不到你献殷勤。”,绿萝像一只高贵的天鹅,高昂着走过,慢慢捡起蛋糕。
小胖子仍然苦着脸,鼻头不断抽噎。
“你下次到金陵做客,我送你买一屋子糕点!扬州苏州的御厨,姑奶奶也能给你绑来……乡野之间的小吃,有什么好的?”,绿萝伸出葱绿小手,撕了一点蛋糕,长吸一口气,慢慢放进嘴里。
“咦……”她发出一声惊讶,接着撕了一大块,快速扔进嘴里,眼睛变成一双月牙
来不及悲伤,小胖子迅速爬起来阻止,“表妹,你快停下,蛋糕上有稻草,还有蚂蚁……我不是和你抢,是帮你吹灰尘……”
绿萝打掉小胖子的油手,快速吃掉两个蛋糕。
木木暗道,“真是没有见识的城里人!”
挺起胸膛,骄傲的劝架,“不要争,不要抢,这些都是我哥哥做的。下次他再做的时候,我叫你们来,多给你们留几个。”
如果知道自己被便宜妹妹卖掉,孙慕白肯定会气得鼻子冒烟。
绿萝屈身作揖,“姐姐刚从金陵而来,带了好吃的桂花糕。下午去我家,拿来和你换……你哥哥在哪里,我还想拜师学艺呢。”
木木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得到城里贵人的看重,连忙大包大揽。
大在堂忙碌的孙慕白,心情颇不平静,眼神一直往内堂扫,见绿衣女孩消失,心里怅然若失,手里的事情不断不错。
中午时分,二牛靠过来,关切的问,“小白哥,你脸色好苍白,是不是中暑?”
孙慕白擦拭完额头上的汗,打了一个哈欠,强自微笑,“今天起太早,有点缺觉……蜂蜜蛋糕已经出炉,都在小丫头手里,你先去找他拿吧。”
蜂巢是一位中药,而且价值不菲,加上数十只大胡峰,卖了将近两贯钱,都成了小团队的金库。
在两人的指引下,绿萝远远的看到孙慕白,脱口而出,“那个小色狼,是你哥哥?”
孙慕白刚才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带电,充满了侵略性,也是离开大堂的原因。
木木冷着脸,气呼呼的说,“哥哥是好人!你说哥哥坏话,木木不想理你!”
绿萝满脸尴尬,心里不以为然。
小胖子连忙打圆场,“小白哥人很好……”
太阳偏西,赶集的人只剩小猫三两只,朝阳镇又恢复了秩序。
保安堂的青砖瓦房里传来“噼里啪啦”,马大脚手指拨动,算盘珠子不断飞舞,
片刻后,喜笑颜开,“相公,今天净入5两银子,比上次多了3两。”
大楚开通了东边的扶桑贸易,银子大量内流,大宗贸易也开始使用碎银。
孙政细捋胡子,安静的喝着盖碗茶,“君子不言利……自束发以来,余学医近二十年,现在小有所得,正是造福一方的时候。每一份银子,都是乡亲们……”
马大脚冷哼一声,把算盘拍在桌上,提高音量,“只卢员外一人,就贡献了3两银子!不是老娘钓着他的病,你哪会有如此多的收获?”
去除各类开销,保安堂一年的利润不足300两,富贵人家就贡献了一半。
孙政气得胡须一直在抖,“真是不可理喻!都说医者父母心,让病人承受病痛,自己安心的赚钱,吾不欲也!”
他看到妻子发怒,先气弱,开始唉声叹气,“最新的朝廷邸报,黄河大灾,数万人无家可归;与往常年份相比,湖广又少雨。朝廷再不出手,这天下又要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
最近几年,灾害不断。
西部大地震,房倒屋塌,至今没有恢复;今年北方涝,南方干旱,洞庭疫病泛滥;平安了百年的金陵,也变得不安分,已经罢黜了三任丞相。
海州也受了波及,厂卫以“撰造浮言”、“乱有传播”等罪名,关闭了数十家报社,锁拿了几十号撰稿人;报社东家到处奔走,以求脱罪。
报纸停办,镇上的乡绅如聋子、瞎子,许多人开始忧国忧民起来。
马大脚心里一冷,连忙赔笑赔错,“莫谈国事,官人说笑。咱们库存的贵重药物处理干净,就请夫君施妙手,为卢员外治愈缠身多年的病症。”
见丈夫脸色稍霁,又开始诉苦,“卢员外没来的时候,咱家一年收入不过150两,每次回县城,都被大嫂挖苦,难道丢的不是你的脸?他们在城里占据好底盘,有好客户,却把咱们打发到鸟不拉屎的乡下,老爷子真不公平……”
国事、家事都不让人省心,孙政跺跺脚,拂袖而去。
在走廊里,碰到一个小丫头,看着面善,孙政也不以为意,继续向三元宫走去。
见“恶医”离开,绿萝气得直咬银牙,握紧小拳头,“一家子狼心狗肺,老的见死不救,还把姥爷当成摇钱树;小的是个色痞子……”
“姥爷有病,我不敢打老的,难道不敢打小的?孙小白,你等着,我景家不是那么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