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元炯小看了她,而是叶挽觉得元炯可能小看了她。
然而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里源源不断的涌出了北汉士兵,磨刀霍霍的朝着叶挽而去。
元炯并不是只安排了千人,暗中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北汉士兵,看情形不对正在一个接一个的跳出,为元炯此番“捉拿大计”献出自己的一点力量。
这儿的七队兄弟们,诸如段弘杨几人,有些还在几天前的大战中受了伤,此时一下子又需要面对一番苦战,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然而没有一人心存怨怼,觉得上天不公,为什么非要将霉头降临在他们的头上。而是一个个严肃认真的挥舞手中新配的刀剑,将崭新的刀剑之上染上无数敌对的鲜血。
朱桓与叶挽二人宛如人群当中的鬼魅,所到之处无不哀鸿遍野,鲜血四溅。北汉人的血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咕咕”的往外冒,将断崖附近染成一片红色。这片空地离先前的“血石林”也离不了多远,叶挽也注定在日后成为人人心中恶鬼的象征。
“撑住,我放了信号弹,应当会有援兵支援。”叶挽沉声道。前两日蚀日匕首刚刚经过保养,现在又迫不及待的成为了放血利器,刀柄上那条凹槽上也浸满了鲜血,似乎还在不满的呻吟叫嚣,渴望更多。
拼杀之下,他们目光犹豫的朝着悬着一条绳子的悬崖对岸望去,却被一片空荡荡的黑暗所覆盖,什么都看不到。
“应当……没那么快吧……”甄玉迟疑了一下,他竟然也不敢肯定玉岩关到底会不会派援兵来,他没有这个信心和把握。
“放心。”叶挽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小腹处传来的坠胀之感,心中默念道:宝宝啊宝宝,虽然你的到来是个意外,但是娘亲我并没有不喜欢你,麻烦你在这个时候争争气不要给娘亲出什么幺蛾子啊啊啊。
她手上动作不停,朱桓却敏感的发现她的脚步好像迟缓了下来。他想了想沉声道:“我掩护,你先过去。”他指了指那条摇摇晃晃的绳索,是他们来的时候临时牵上的,此时却成了他们的救命绳索。
“可是……”叶挽皱眉。
“没有可是。”甄玉当机立断,“他们的目的都是冲着你,我们几个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你一旦离开了我们的压力也会小一点,不要犹豫了。”他剑尖挑开一个北汉士兵的长刀,只觉得对方力大无比,他的虎口都被震麻了。
段弘杨夸张的嘻哈笑着,全然不顾自己先前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绷开流血,包裹着的纱布上都浸满了血渍,满不在乎地说:“是啊叶哥,你现在知道了谁才是拖后腿的人了吧?麻溜的快过悬崖,我们马上就来了。”
叶挽一颗心突突突的跳了起来,心脏跳动快速。她紧闭着双眼,然后下一秒快速的睁开,手下动作又恢复了往常的犀利和迅速。
仅仅是阖上眼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未来。在她离开之后,北汉人立刻投出了炸药,将这里夷为平地。
她不能先走,她绝对不能先走!叶挽咬紧牙关想着。她现在在这儿,这些北汉人还会投鼠忌器的不敢怎么动手,因为元炯要的是活的她,而不是死的她。她一旦先行离开了,对这些北汉士兵来说就更加没有了需要顾及的筹码,那么留在这里的七队兄弟们无疑会成为这群北汉蛮子们宣泄怒火的目标,他们会更加的危险!
她并不需要如何的天人交战,只是以实际的行动向这些人证明着,她不会轻易的放弃这里的每一个人,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挡箭牌。
“叶哥……”段弘杨恨铁不成钢的喊了一声。
“叶挽!”甄玉也喊,语气中不掩焦急。
“叶哥!”“叶哥……”“叶哥!”
他们的喊声在叶挽听来如同天籁,就是这样的称呼,一保持,就不小心保持了三年。当然,叶挽还会继续这么听他们喊下去,永远不会停歇。
“你们难道不愿意让我做个快乐的拖油瓶吗?”叶挽突然淡笑了一声,就仿佛三年前,初初来到羡州军营的时候,笑容中带着一些讥讽,带着一些期盼,带着一些他们看不懂的希望。
初来乍到,我是你们的新百户,叶挽。
不知道是谁先哭出了声,紧接着这里的人接二连三的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边哭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活着回去,有以后也要天天喊叶哥!
“呜呜呜,谁要拖油瓶啊,我们最嫌弃拖油瓶了。”段弘杨哭着喊,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和不知道是谁溅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显得十分的狼狈难看。谁不知道真正的拖油瓶是谁呢,被拖油瓶跟着的人又是谁呢?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在乎了,他们眼中只有那个纤瘦高挑挡在最前方的背影。
叶挽被他们难听的哭声噎了一下,好不容易憋出的感动情绪就这么干巴巴的给咽了回去。她点点头沉声道:“嗯,那等到回去你们再好好的嫌弃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将这帮北汉人打回去,让他们见识一下你们的厉害吧。”
话音刚落,那些北汉人却像是听懂了一样,齐齐的收了手。
七队兄弟们怔愣之余,以为北汉人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要放过他们的时候,却看到后头的阴影当中走出了一个人。一个有些熟悉但是具体又想不出在哪里看到过的人。
“还是来了啊。”叶挽唏嘘的叹了一声。
朱桓走出,身上所穿的黑衣根本就看不出溅了多少的鲜血,只看得到他手中的长剑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滴,正是魔鬼的象征。他面色冷酷,目光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元秋,未发一言。
不过赶到的也仅仅只有一个元秋而已,元炯身子太差,根本就经受不住这样长途跋涉的颠簸,只能作为一个没用的废物坐镇后方。元秋脸上还带着那块遮住半张脸的银质面具,默不作声的看着朱桓,突然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虽说两年前一战,他同样被朱桓重创,但他到底还是赢了,且清醒着回到了元炯的身边。而朱桓呢,几乎和一团肉酱没什么分别,只是他运气好,才被救下来了而已。“再来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他语气平淡,脸色平静,没有半点想要挑衅朱桓的意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朱桓脸色微紧,凉薄的开口道:“那可不一定。”长剑出鞘,直指元秋而去。
他不再执着于身边的杂兵,眼中只有元秋一人。
高手过招,两边所带起的气流几乎就能将附近的小兵给振飞。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们几米以内,朱桓又牢牢的守护在悬崖边上,将七队的兄弟们护在身后,一时间,他们的附近像是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一样,两两罢手。
或者说,他们一出手,即知有没有,动作快的眼花缭乱,旁人根本就看不清晰,只觉得面前像是有两道残影。这种感觉,还是当初叶挽在独自一人解决二十几个北汉士兵的时候有过。
“妈呀,朱桓大哥刚刚一直在隐藏实力?”段弘杨咂舌。
“他早就知道元秋会追上来。”叶挽想了想,解释了一句。“他早就想要跟元秋再打一场,现在正是机会。”以朱桓那样等级的高手,几乎能跟褚洄战成平手,又怎会在乎眼前这点小小杂兵?他刚刚保存体力的随便与这些北汉小兵相战,就是为了等元秋来的时候能够有一息还手之力。
一时间,他们连架都打不起来了,只一个个眼睛圆瞪的看着不远处的朱桓和元秋站作一团,向他们展示着可能他们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武学高度。
甚至七队的兄弟们都没有想着要先离开,只是一个个目光仅仅跟随着朱桓,心中无一不企盼着朱桓能够赢。
这时,身后终于传来了动静,叶挽幽幽回头,正看到一行数名黑衣打扮的暗卫出现在悬崖的那头。为首的丹青正夸张的龇牙道:“我靠,朱桓的身手又有精进?他居然都没告诉我!”
一行十几名暗卫,还有几名与暗卫打扮差不离的鹰卫。
叶挽稀奇的问道:“小蛋清?你怎么会在这儿?”丹青不是跟赤羽一起跟着褚洄去沧州金门关了么?
“我看到你发的讯号,就来了啊。”丹青理直气壮的说,在叶挽眯眼的同时,老实的夹着尾巴道:“主子担心你的安危,就让我过来了。”还有主子怀疑元炯在北境,所以让他快马加鞭的赶过来查探。
叶挽摸摸下巴,褚洄的担心也没有错,今晚当真是十分的惊险,不过所幸,有惊无险。
“诶,你们别愣着了,趁着北汉士兵那边过不来,你们赶紧过来呀。”丹青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这一个个的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也就他丹青将这帮小王八蛋的安危放在心上,想也不想的就立刻拔腿赶了过来。不过这夫人也真是的,竟然想也不想的就带着七队这帮混小子深入敌营,是想吓死主子是不是?
叶挽点点头,吩咐受伤的兄弟们先行过岸。有丹青和暗卫在,眼下的燃眉之急算是暂时解了。
同时,朱桓与元秋的大战还在进行着。
每一刀每一剑都不带有任何杂色,像是天生为战而生,为杀而战,什么花哨的动作在他们两人之间都完全不存在。
别人看不清楚朱桓的动作,叶挽却是能够看的清晰。短短的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互相拆招数十下,带着披靡残酷的气势,要将对方侵吞活剥。
上次,朱桓是伤在元秋的腕弩之下。同一个坑他自然是不会再掉第二次的,这次他牢牢地封锁了元秋的所有举动,甚至连他抬手瞄准自己的机会都没有给,生生的将元秋逼迫在简单的动作范围之内。
元秋面具下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朱桓的身手突然就有所进步了,明明两年之前他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两人擦肩而过,冷冷对视。
朱桓再次用剑在元秋的脸上简单的挂了彩,声音冰冷:“人都是会进步的。”他先前不屑使用阴招,遂被元秋得手,现在自然是不可能再让他得逞的。说话的同时,他左手在下挥出一掌,硬生生的击在了元秋的腹部,将他整个人击飞了出去。
元秋大惊,可再反应已是来不及了,没有想到朱桓会左右手同时进攻,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朝着南方飞去。他生生的被打的呕出一口鲜血,面具也在同时松了带子。
人生到底是怎么分输赢的呢?
------题外话------
啊……我本来是真的想让挽挽独自一个人过了悬崖,然后北汉人气急败坏之下扔出炸药把七队的人都炸死的……然后挽挽就跪在悬崖边上一脸错愕。
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小命要紧,怕被寄刀片。(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