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有生之年第一次骑马还是褚洄教的,在现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起来。
这西秦秋猎赛马的规矩说起来也简单,就是五个人骑着马绕着当中的赛道跑个三圈,谁跑得快就赢了。不过有一点例外的是,它并不拘泥赛中手段。
西秦素来以武为尊,谁本事大能力强谁就是老大。所以根本就不限制你是利用什么样的手段赢得的比赛。换句话说,只要你够强,就算是想在赛中玩碰碰马,驾着自己的马去撞别人,或是使出什么样的比武招式都合乎规矩。
对身手不好的人来说或许有那么一丁点不公平,但是西秦就是这般用实力说话的地方。
叶挽屏息凝神,微微俯下身,紧牵着马缰的手有些僵硬。
即使知道本次秋猎几乎就是元煜和褚洄施展身手的舞台,先前那些公子哥儿们也没有放弃比试,而是在赛中各显身手,努力夺得靠前的名字想要多加几分。
因为好在这比赛是积分制,即便他们的身手比起元煜和褚洄来说不足的多,也是有机会能夺得好看的名次在烈王殿下的面前露一露脸的。更何况还有第三场狩猎中的“幸运兽”,想要翻个身并不算是难事,只要你运气够好。
这相对来说十分公平的规则同样也会加大比赛的难度,增加竞争者们踊跃的信心。
先头五组已经决出了胜负,各有优劣,待到这最关键的一组比赛完成之后就将拉开第二轮御箭赛事的序幕。
因着在元家三公子那边下了重注的关系,燕京权贵们的眼睛都死死盯着这一组,比赛的一举一动都将他们的心牵动着。倒不是说能赢多少银子的关系,而是这是一场有关西秦与大燕颜面的赌注,即便那元烬有一半是西秦血统,也阻挡不了这些人心中跃跃欲试的胜负心理。
随着令官发号施令的号角声响起,这组五名风头各异的男女在早就做好的准备之下,终于像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
他们胯下所骑的马都是被先前那些公子哥们儿挑剩下的,但并不代表这些“歪瓜裂枣”的马中没有能够扭转战局的好马了。爆发力与耐久力素来不可兼得,脚程是否良好并不一定完全是看品相。
元煜挑的显然就是爆发力好一些的马,他一骑当先,在瞬间就与身后的几人拉开了距离,遥遥地冲在第一个。
不得不说元煜的骑术相当精湛,矫健的身姿跟胯下大马凭空带起了一道旋风,像是在向身后的众人示威。
紧跟其后的是元灿,接着是萧逢,最后褚洄和叶挽并肩不紧不慢的坠在后面,与先头的部队保持着一定稳当的距离。
叶挽不疾不徐的扯着缰绳,无奈的歪过头,声音被隆隆踢踏的马蹄声所覆盖:“你做什么跟我一起落在最后面?”她努力的稳着身形,使自己不会被颠簸的马背摇摇晃晃的颠下去。
褚洄凉道:“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这场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三圈加起来几乎就是临安城到这后山的距离。
要说这场地上的马完全能保持体力从头跑到尾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照夜在此才不会把这短短的路程放在眼里。这些并不是战场上所用的战马,只是西秦每年为了秋猎赛马准备的普通马匹,自然不会拥有训练多年的超高素质。
所以像某些爆发力惊人的马匹,后期一定会缓下速度来。
叶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她骑术或许是这些人中最烂的一个,所以可先缓行放慢速度,让马保持一个良好的体力,最后关头再来个冲刺,这样或许可反败为胜。当然,前提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不被前面四个甩开太大的距离。
而现在褚洄懒洋洋的驾着马坠在她身边的样子就好像玩似的,让叶挽忍不住黑着脸吐槽。
不要说他挑的马不行,追不上前面的人。这家伙就算是挑个骡子也能跑在第一个!
“你这样慢吞吞的跟着我,是想给我放水吗?”叶挽咬着牙,面无表情的说。只是马背上太过颠簸,她咬牙切齿的说话一不留神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前面,元家两兄妹仍然拼了命的驾马前冲,率先过了第一个弯道,进入了第一圈的后半程。
褚洄被叶挽的模样逗乐了,忍俊不禁道:“就算是我给你放水,你也不要咬舌自尽啊。”他不紧不慢的牵着绳,缰上坚毅疏朗的骨节宛若冰凉的玉骨,与粗糙的缰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想了想又道:“我当真与你想的一样,是想着先保存马儿的体力,你说对吗?”奔马途中,他还有空腾出手来去摸一摸前面马儿的鬃毛。
他挑了一匹很不显眼的小棕马,既不高也不壮,皮毛也不油亮,扔到马场中就会瞬间被淹没让人找不到的那种。
像是在应和褚洄所说的话一样,那棕马昂起脑袋打了个响鼻,侧面那只葡萄一样黑亮的眼珠子瞥了一眼叶挽,高傲的神情让叶挽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黑马照夜。
她面无表情的夹着马肚,心想:不管褚洄到了哪里他接近的生物好像总是都会变成一个样子。跟它们的主人一个样。
想着,她与褚洄也经过了第一个弯道,与落在第三个的萧逢越来越拉近了距离。
最开始冲的越快的元灿和萧逢,现在已经隐隐露出颓势,放慢了速度。只有第一个的元煜还保持着一个拼命的速度咬紧牙关冲在第一个,嘴里还说着什么,叶挽距离太远倒听不清楚。
“他是在跟马儿说话让它快跑?”叶挽稀奇的看向褚洄。以元煜这样的脾气,也会耐下心来跟马说话的吗?
褚洄睨了她一眼,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淡道:“没,他在骂街。”以他的耳力能听到元煜在骂些什么,不过还是不要跟叶挽详细赘述了。
落到后头来的萧逢眼看着叶挽和褚洄就要追上自己了,神色一凛,着急的夹了夹马肚。“驾!”他虽只是被元炯拉着临时过来凑数闹着玩的,但是也不想在这个地方输给叶挽和褚洄。
萧逢咬着牙,慌忙的催促着。叶挽和褚洄两个已经可以算是自己的宿敌,他们之间的恩怨不仅仅限于在西秦,更远能追溯到大燕,在一年之前因为姚清书的事情闹掰了上。更何况还有晴儿在远处看着自己,他怎么能输?!
可是越急,那马儿不知怎么的就越慌,瑟瑟发抖的回头瞥了一眼萧逢手中的马缰,腿肚子忍不住打起架来。在过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还是没有挺住,被叶挽和褚洄所驾的马超过了去,落在了最后。
“该死!”萧逢骂了一句。他忍不住看向前方,他之前就是元灿。此时的元灿也隐隐露出颓势,正在被匀速前进的叶挽追赶着。最前面的元煜也没了一开始的爆发劲势,有些力不从心了起来。
元灿心中慌乱更甚,她和叶挽可以说是事关颜面的赌注,听着后头越来越接近的马蹄声,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已经是第二圈,她所驾的马明显动作慢下来了,被身后的叶挽和褚洄追了上来。
那一黑一白的两人,动作沉稳的坐在马上,即便是在这样的极速之下,都没有让他们有丝毫的紊乱情态。
他们面色沉着,没有因为一开始落在后面的慌张,也没有因为即将追上她这个“第二名”的喜悦。只是沉静如水,好像这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一场事关重大的较量,只是随便的玩一玩拓展一下眼界。
元灿不甘心的咬着下唇,不经意间回头的目光死死的落在叶挽的身上。她从第一眼看到叶挽的时候就觉得不怎么对付,怎会有长得那般精雕玉镯的少年?明明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在面对她时却半点恭敬之意都无,还大喇喇的说请她自便。
元灿从小就是活在西秦心尖尖上的女孩子,就连元瑾瑜那个公主的身份都不如她,怎么在大燕就生生的被叶挽这个小小的都尉看不起了?更气人的是,她身边还有那个男人……的陪伴。好死不死的,那个男人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心头怒意更甚,说什么叶挽是大燕萧皇室的公主,呸!这样的鬼话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她绷着脸,明媚的杏眸微眯,玉手一抬从腰上解下了自己的鞭子!
全场哗然。一圈完毕,火荣郡主总算是看不下去要对对手动手了!
先前说过,在西秦崇尚武力,在赛中使用武力和手段非但不是令人可耻的事情,反而是一种能力的象征。之前几场赛事中也有人驾着马直接冲去撞别人的马,为了不让对方获胜的。
这一组已经一圈跑毕,终于在火荣郡主的带头之下率先要动手了。
叶挽无奈的看着元灿扔了马鞭,手持着自己惯用的鞭子,不禁勾起嘴角笑了笑。
如果自信可以加分,那叶挽一定会给她一个一百分。
“要帮忙么?”褚洄扬起眉看着叶挽,冷淡的面容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用。”叶挽答道,“你去前面等我,我一会儿就跟上来。”元灿的身手还不足以对她造成威胁,褚洄要帮忙才是对她的质疑。
褚洄点点头,瞥了元灿一眼,长腿一夹马肚直接从她身边擦了过去,向前追赶元煜。
元灿没有理会面无表情的从自己旁边穿梭过去的褚洄,眼看着叶挽越来越靠近自己,阴着脸道:“你胆子倒是大,没有人保着你,自己一个人也敢跟本郡主杠上?”她的长鞭如火,适时的在地上甩了一下,发出了“啪”的声响。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其实是有些怕褚洄硬要保着叶挽的。一来褚洄现在是叫元烬,是她的哥哥,在赛中对哥哥动手怎么都不太好。二来她也担心褚洄的身手,自己着实不是他的对手。现在褚洄就这么无视了自己去追元煜了,在心有不甘之下元灿又隐隐觉得松了口气。
叶挽笑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曾经也有一个女的对着我使鞭子,后来怎么样了?”虽然时隔一年多,但是叶挽还是能清晰的记得燕悦也是一个使鞭子的明媚女孩子,可惜后来因为自己的私心,不得不成了萧逢的妾,听说后来好不容易怀孕了还生了个死胎。现在看萧逢的样子就知道,燕悦就算没死只怕也疯了。
“本郡主不管她怎么样,本郡主只知道,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元灿大喊一声,手腕一转,鞭子飞速的朝着叶挽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