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连雨从小就知道,不能惹那个倒霉弟弟生气,因为在王小尊两岁的时候,就曾经发生过和十年前一样的事,看似毫无征兆,但其实已经压抑良久。
两岁那年,王小尊还不记事,但五岁的周连雨清楚记得,那天,小米市毁了一半,而万塔竟然微微倾斜了一下!要知道,王小尊那时候是一个连拳头都攥不紧的孩子。
你见过一夕之间染成血红色的树叶吗?据说曾经有过,那是曼罗拉天灾之前,唯一被人们评为第七级事故的特大事故,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据说在核电站附近的树叶被一夕之间染成血红,然后凋零,从此人世间再也没有生长出来过那种可怕颜色的树叶。
但在那天,那个小村子外面,那些枫叶明明不是在秋天,却飘着像血一样的颜色,那是因为它们真的被鲜血染红。
我不愿意描述那些太过血腥的东西,所以你可以独自想象一下,究竟是要多少人的鲜血才可以把整片枫叶林染成红色,究竟是要多么残忍的人才可以做出那样的事,王小尊是恶鬼,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但世界上既然存在恶鬼,那当然也存在善良的人,红叶就是。但她拼了命地也只能看着自己可爱的弟弟一步步走入深渊,无法回头。
终于,或许是杀的尽兴了,也或许是没有人杀了,这个村子的惨叫声才开始停歇。王小尊兴奋地张狂哑笑,那时候的他就是一个刚从地狱里放出的恶鬼,杀戮和行凶是他在人世间唯一能感到熟悉与快乐的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红叶身上也沾满了血,可能是那些酷似傀儡的村民的,也可能是她自己的,或者,是王小尊的。从记事起,周连雨就没有见过红叶哭过,因为她总是那么的美好,坚强,勇敢,美丽,善良,她就像是一个完美的人,但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的人,红叶哭了,那是周连雨唯一见过她哭的一回,她哭得那么伤心,只为了那个她紧紧抱着的化成了魔鬼的弟弟。
“吼!吼!吼!”王小尊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兴奋得颤抖的他用他那深渊般的眼睛寻找着下一个猎物,于是,断臂残肢的街上,在原地战栗不止的周连雨落在了王小尊的眼里。失去了神智的王小尊已经连从始至终距离自己最近的猎物都忘记了,也或许,背后那个温暖自己脊背的人从来都不会成为他的猎物吧。
“哒哒哒!”踏着魔鬼的脚步,王小尊缓缓靠近已经吓得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的周连雨,红叶在背后死死地抱住王小尊,但就像刚才一样,即使拼尽全力但其实无力至极。不一会儿,王小尊就赤红着眼来到了九岁周连雨的面前,明明王小尊看起来比周连雨都要矮,但比王小尊高出一个多头的红叶在他背后把王小尊衬托的要比周连雨还要高,在王小尊背后,那是两道长长的沟壑,是红叶的脚和大地在疯狂摩擦的结果,也是红叶漂亮脸蛋上两道泪痕的证明!
“不要!小尊!不要!“周连雨从来都没想明白过,为什么红叶那时候还能叫喊,为什么在那种连呼吸都困难的压抑下自己甚至连多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在王小尊高高举起长出利爪的的手掌时,自己动一下,哪怕一下就好,红叶是不是也就没有机会挡在自己前面?
有的时候,我们不能去想失败了会怎么样,因为给我们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成功。
一双温柔的手推开了麻木的自己,周连雨得以在魔鬼的利爪下存活,但,那清晰的穿透胸口的扑哧声至今还萦绕在周连雨的脑海里,红叶的背影半跪着,这时候的红叶才和王小尊齐平了头,周连雨可以清晰看到一只透着红色血液的利爪在那个背影里穿过,那个时候,周连雨才有勇气大声哭了出来。
”红叶姐!“就像在断裂的万塔下哭嚎的王小尊,周连雨的哭嚎也响彻了那片被血染红了的云霄。第一次,周连雨也体会到了战胜恐惧的感觉,即使他绝不想以这种方式来成长。
周连雨攥紧了拳头朝着王小尊的脸轰过去,而被红叶鲜血浸湿了的王小尊则陷入了沉默而对迎面而来的拳头毫无感知。
“咚!”可以清晰听到王小尊脸骨碎裂的声音,带着发麻和染红的身体,王小尊飞出几米远,但他就像是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躺在冰冷的地上,连想动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周连雨抱着红叶不断流血的身体痛哭,小手拼命地捂住伤口,但却无法止住往外流的血。
“咳哈,小连雨,不要哭啊,哭起来就不好看了……”抬起逐渐冰凉的手,红叶的血沾在周连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
“小尊他啊,只是一直活在害怕里……,咳哈!”咳出一口鲜血,红叶却仍歪头看向不远处脸色苍白的王小尊,现在的王小尊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到底做出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他怔在原地,后悔也不是,恐惧也不是,只是大脑一片空白,眼瞳缩得越来越紧,那大概是很想去死的表情吧!
只有亲人的血才可以让陷入了深渊的人回来,只有牺牲,才可以换来未来!虽然一直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但世界运转的规则就是这样,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所以王小尊在自己亲手穿透红叶胸膛的时候就醒来了,自己身上的恶鬼被姐姐的血赶跑,但姐姐却……
王小尊连冲过去抱住红叶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周连雨的眼泪是那么刺眼,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和以前看向弟弟温柔的眼神完全不一样,那是看着敌人的眼神,是不死不休的誓言!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雨,大概每到伤心的时候,连天空也会哭泣吧。
大雨冲刷着被鲜血染红的枫叶使它渐渐变成了原来的绿色,周连雨的头发被雨冲得拉直了,但垂下来的发丝却没有遮住眼底闪过的寒芒。红叶的一头红发被大雨浸湿后更加好看,但却把红叶越加苍白的脸衬得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跌跌撞撞地,捂着胸口的伤,在周连雨不可思议的眼神下,红叶支撑着残躯,艰难地来到了跪在地上的王小尊。轻轻伸出手,红叶又一次抱住了这个可爱的弟弟。
“小尊,不要怕,还有我们呢……”红叶的声音特别轻,大概是因为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大声说话了,但王小尊无神的眼睛却渐渐燃起了光亮,一滴晶莹的东西从王小尊天蓝色的眼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