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南向精卫泪,北城万里空为梦。长歌不放心自悲,此生何恨寄南谣。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大喜转而大悲,一下让扬业几近疯狂。眼见马上就可以接到的太子就在自己眼前被刺死,这分沉痛实在难以自明。
“殿下,殿下!”杨业跳下马去,抱起太子的尸体就呼天抢地地痛苦起来,哭得如此忘我,甚至忘了周围的一切。
太子一死,他手下的东宫守卫和护卫亲军一下失去斗志,纷纷放下武器,停止了抵抗。这一场激战似乎就此落下帷幕。
但事情总不会这么顺利,因为有一群人依旧紧握武器,直挺挺地把杨业和太子围在圈中护卫起来,他们就是杨业一路带过来北汉建雄军的军士。
“他已经死了。你已经陷入重围了,还是快些投降吧。”南云霁勒马上前,试图劝降这员北汉上将。
但杨业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在哀切地痛苦之后,他终于察觉到战场环境的险恶。闽军已经重新又将它们包围了,虽然外围的建雄军战士还在顽强抵抗,但在如狼似虎的虎贲军面前,也是寡不敌众,一个个纷纷倒下,但即使这样,他手底下的人也没有人劝他快走,只是默默地守护在外头,大有战至最后一人的气势。再这么下去,自己带来的那些人岂不是要全死在这。这里断不是久留之处。
但是,投降是绝不可能的。
但令人奇怪的是,杨业并不是立马翻身上马,率兵冲出重围,反而默默地在整理北汉太子的遗体。
“他在干什么?”虎大威不解地问向身旁的众人。
无人回答,甚至一向以智慧闻名的南云霁也一脸懵懂。
虎大威见众人不答,就策马上前问道:“杨业,那人已经死了,你整理他做什么,还是早点投降吧。”
杨业并不理会他,依旧恭恭敬敬、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整理着太子的易容。
但他们的狐疑也没有维持多久,杨业的举动很快回答了他们。他竟然将太子尸体抬上自己的战马,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将尸体和自己绑在一起,然后才策马挥戈,准备冲杀出去。
“他,他,他莫非要带着北汉太子的尸体杀回国吗?”南云霁第一个发现了对方的企图,不禁气氛道:“丫丫个呸,这也太小看我军了。要是让你连人带尸地杀回去,我这虎贲军还有何颜面在立于世间。”
说完,南云霁用手往左右一挥,示意众人上前捕杀此人。
“我有负圣命,没能保住太子殿下的性命。也要把将他的遗体归葬宗庙祖陵,落叶归根,也是我最后的心意了。如果不成,我就和太子殿下一起死在这里。”杨业这番话不是回答南云霁,而是在鼓舞士卒道:“千军万马我独往来,兄弟们,我们深受国恩,现在就是报答皇恩的时候。随我杀出去,杀!!!”
在杨业的鼓动下,部下们一下焕发巨大的战意和士气,欢声鼓舞,随着他一同爆发雷鸣般的怒吼。
“杀!杀!杀!”
见士气振奋,军心可用,杨业抓住时机,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挥舞着一杆长枪,伴随着马嘶蹄跃,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阻挡在他面前的闽军杀了个片甲不留。身后建雄军的战士紧随其后,一下撕开闽军的包围圈。
“可恶!”
将遇良才,棋逢对手,让虎大威好不兴奋,此时他已经换了一杆长槊,不由分说,就挺槊策马上前。
铿锵一身,两骑迎头相撞,电光火石之间火花四溢,竟然是谁也拿谁不下。
之后,双方又各自勒马杀回。重新又交手了数十回合,飞沙走石,血雨腥风,还是难分高下。
“没想到敌将如此凶悍,虎将军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敌手,两人竟然打成了平手。”虎贲军的将军们不觉哑口失声。
“不对。是虎将军败了。此人已苦战多时,此时马上又多驮了一个人,却让轻骑而来以逸待劳的虎将军不得伸张武技。此人的枪法神出鬼没,怕远在大将军之上。”一想到这,南云霁把心一横,转身道:“绝不能让此人或者回去,否则必是我闽国的大患。弓弩手何在?”
“在!”虎贲军本就以骑射闻名,弓箭手很容易就被召集起来。
南云霁满意地下令道:“一会儿大将军与敌将交锋错开后,便给我乱箭射死此人。听到没有!”
“遵命!”除非是虎大威出言反对,否则虎贲军中很少有人会质疑南云霁的命令。
说话间,两将又冲锋交汇了一个回合,杀过一回合后,两人就在战马的奋蹄下迅速错开。
“就是现在,给我放!”南云霁眼疾手快,抓住时机,就把手一会,下令放箭。
弓箭手早就蓄势以待,得到放箭的命令后,迅速松开勒紧的箭弦,一杆杆羽箭犹如脱缰的野马,放肆地破空而去,箭头的铁箭簇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阵流星雨一样铺天盖地的铺盖而下。
这下,杨业必死无疑了。不但南云霁这么想,连回马准备再战的虎大威见到此情此景,也是一阵心惊胆战。
哪知天下真是人外有人,那杨业一杆长枪果然使得出神入化,竟然舞出一面巨大的枪盾,将巨大的箭雨都隔绝在外,但为了掩护怀里太子遗体,背后肩胛部还是吃了一箭。问世间名将,能做的这样的,又有几人。
“可恶。一阵射不死,老子再发一阵。”南云霁有些恼羞成怒,挥手示意弓箭手重新搭箭上弦,准备再发一波箭雨。
南云霁的判断和想法没错,在这么射下去,杨业带着个大累赘,这阵枪舞实在太耗体力,难以持久,中箭被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太子殿下,且慢走。杨业这就随你去了。”杨业此时已经有了必死的准备,闭上了眼睛,这种坐以待毙的哀情更让全军增添了许多悲壮的色彩。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间的时候,有一个人扭转了时局。
“住手!不许放箭!”虎大威瞠目张须,向弓箭队呵斥道。
他这一声大吼,一下震住这些士兵,毕竟他才是虎贲军的主将,他的命令当然比副将南云霁管用。弓箭手不敢违命,立马就放下武器。
这只是片刻之间,但杨业是何等人物,他一下就发觉并身体近乎条件反射式的抓住这个机会,立即勒马领兵往外突围,想要脱离战场。
“大将军!”可南云霁还是不甘心,策马上前劝谏道:“此人留不得。出入我军如入无人之境,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坠了我军的军威。何况,北汉全军覆没,只有此人杀回,回去必受重用,将来一定是我国的心腹大患。”
“无妨!”虎大威还是坚定地摇头道:“军势已败,纵是西楚霸王也不能挽回,何况是此人。我只是叹息,天下间竟然还有此人人物。也罢,今日就成全了他的忠孝威名吧。”
“大将军。”南云霁察觉到虎大威话中的爱才之意,揣测道:“难道有招揽之意。”
“正是!”虎大威为人热情,非但不是嫉贤妒能之辈,反而处处留意为闽王招揽贤才,他侧身说道:“北汉国主本是沙陀杂胡,番邦异族,厚颜无耻,竟然以汉为国号,这与当年的五胡乱华时匈奴首领刘渊假称汉王又何两样。我主闽王乃堂堂汉裔,难道不该比沙陀杂胡更值得效忠。你若能为我招致此人,也是大功一件呀。”
“唉!只怕不易,此人冒着杀身之祸,也要连尸体也要抢回国,真是铁了心要愚忠北汉,怎么能就此受降呢。”主帅有心放他一马,多说也是无益,南云霁勒马道:“眼下,就只有能生擒此人,实为上上之策。”
言毕,他便指挥部队重新追杀杨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