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
不过很快她就镇静了下来,是这个小厮先口出不逊的。自己没有必要怕。
小厮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碗。
刚才的白菜帮子失了准头,砸到了他旁边的碗上。
他其实也不是嘴巴刻薄之人,只是许久没吃过肉食心情不悦,自己被僧人毫不留情拒绝不算,还被这个丫鬟全看了去。
这一下让他本就不多的理智更是扔到了后面。
他粗着嗓子吼道:“敢做不敢让人说么!”
自己想吃个肉怎么了,这些女人的行为才是真正污了这寺庙的清静。
“你,你还胡说!”半夏现在只恨自己刚才那一下没砸中这小厮,她咬咬牙,看到案板上的胡萝卜,毫不犹豫就抓了起来。
“施主,不可。”旁边的僧人总算反应过来,忙出声阻拦。
只是这一声还是说晚了,半夏手中的胡萝卜已经扔了出去。
当啷。
这次砸翻了一只不知装着什么水的碗。
虽然没砸到小厮,但碗里的水却溅到了小厮青色的衣袍上。
“小丫头片子!好男不和女斗,你可不要逼我!”小厮说着撸了把袖子,露出自己精瘦的胳膊,朝半夏比划了两下。
没砸中人半夏心里有种庆幸和失落交织的复杂感觉。听小厮还在挑衅,她四下环顾了下,打算找件“趁手”的东西。
见状,小厮暗道一声不好,他可不打算在这闹事,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喊着:“小丫头片子,我可不是怕了你!”
敌人没有了,半夏整个人一下就松懈下来了。天知道,她刚才其实紧张的不得了,手心里已经都是汗迹了。
“小……小师傅……”她想起被自己砸碎的碗,结结巴巴转向僧人,“对……对不起。”
僧人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黄桷寺现在本来就香火不旺,这姑娘还砸碎了碗。
尽管无奈,他也只好摇摇头,双手合十道:“无妨。”
见半夏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又补充了一句:“施主还是请回房耐心等待,这做饭的事情交给小僧就是了。”
半夏尴尬的低下头,本来是打算帮忙的,结果却是这样。她只好低声道了声劳烦,就匆匆跑回去了。
一路小跑,微凉的风和细密的雨丝扫在她有些发烫的脸上,替她的脸和脑子都降了温降温,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那小厮不知道是哪家的,万一又给娘子惹事了可怎么是好。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踌躇的站在原地片刻,她还是转身又原路朝着灶房跑回去。
突然去而复返的半夏把正专心切菜的僧人吓了一跳,刀一不留神就偏了点,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半夏没想到自己出现会把僧人吓一跳,看到僧人将手切到了,她愧疚的上前道:“小师傅,对不起。”
“无妨,无妨。施主不必介意。”僧人忍着疼,一边检查自己的伤口,一边问道:“施主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事。”
半夏还在盯着他流血的伤口看,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施主,还有什么事么?”不习惯有女子盯着自己手看,僧人害羞的将手背了过去。
半夏这才想起,自己回来是为了打听那小厮的事情。
“那位施主是和另一位施主一个月前一起来黄桷寺的,说是要替母亲祈福。”僧人回忆道:“平日里也不怎么见那位施主出来,基本上都是待在房里看书。”
“可知他们是苏州城里哪家的么?”
僧人思索良久,最后歉意的摇头。
半夏有些泄气,也是,这些僧人成日都在这寺庙里,对苏州城里的大家也不甚了解。她又看了一眼僧人背在身后的手,好像还在滴血,心里更愧疚了几分。
她从荷包里摸出些铜币,刚想交给僧人,又想起佛家戒律,怕他不方便与女子接触,遍将铜币放到了灶台上。
“这些钱你拿去看看郎中吧。”
说完也不等僧人拒绝,就头也不回的再度冲进雨中,一会就没了踪影。
望着灶台上的铜币,僧人脸红的都快滴血了,好半天才小心将铜币收起来。
……
随着一阵凉意,半夏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杜妍正倚在窗边,手飞快的动着。
“娘子,我们现在也不需要靠卖绣品为生了,不需要这样劳累。”
杜妍笑着放下绣棚,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忙碌,似乎很久以前,自己就是这样日日绣着东西。
“饭食没拿回来?”
半夏一怔,娘子怎么会知道,她低下头,轻声嗯了一声。
杜妍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桌子旁,伸手摸索着,半夏马上替她倒了热茶。
捧着热乎乎的茶盏,杜妍揭开茶盖,碰了两下茶盏,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娘子,是半夏没用……”
抿了一口茶水,杜妍笑着放下茶盏:“不是寺庙负责饭食么,怎么是你没用。”
一提起这个,半夏又想起那可恶的小厮,她愤愤的握了下拳头:“都怪那小厮!”
接着她就把自己刚才在灶房的遭遇叽里呱啦全部说了出来,中间时不时还要加上对那小厮满满的怒意。
安静听完她絮叨的杜妍一言不发,等她说完了,她才指了指茶盏。
半夏顺手就拿起茶壶要给她添水,然后才发现杜妍的茶盏还是满满的一杯。
“我是让你自己喝点水。”
带了些轻笑,半夏脸有些红,她局促道:“娘子是觉得婢子太聒噪么。”
“没有。只是觉得你说了这么久应该渴了。”
经杜妍这么一提,半夏真觉得自己有些口干,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过因为太烫,只能一点点抿着喝。
叩叩叩。
“一定是饭食来了。”半夏放下茶盏,高兴的起身,没想到那僧人被伤了手动作还能这么快,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又叫了好几遍。
打开门,露出了一张熟悉的带着几分不满的脸。
“怎么是你!你这个……”半夏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合适的词,最后蹦出了个,“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