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了房门的屋子漆黑一片,不过对于杜妍来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娘子。”半夏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都怪半夏没用,照顾不好娘子。”
杜妍摇了摇头,来这之前她就想到了这种可能,现在只不过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而已。
罢了,罢了,自己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找那莫名的记忆么。
那些记忆似乎同自己在济州的生活没有干系,也许能在外祖家里得到些线索。自己原本回京城的计划被突然出现的歹人改变了,也许这也是冥冥之中安排她来这里寻找。
半夏头刚刚碰到枕头便睡着了,赶了一天路,又淋了些雨,本来也很累,很快就传出细细的鼾声。
杜妍睁着眼,她抬起手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随即又为自己的举动噗嗤笑出了声,自己本来就是个瞎子,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她慢慢放下了手,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悲伤袭来,喉头一阵酸涩,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何时,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哭呢,从生下来自己就是个瞎子,现在也已经习惯了,哪来这么大的伤感之情。
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难受却让杜妍不停的流泪,不能自已的感情控制着她。
“妍娘,你看今天的天空多蓝。”一个女声充满了笑意,“你这个小笨蛋,用手遮住阳光就可以了呀。”
自己是个瞎子,怎么看天多蓝,阳光刺不刺眼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是谁,是谁在喊自己!
杜妍拼命的想睁开眼睛,熟悉的头疼袭来,她忍不住啊了一声。
“娘子,娘子。”半夏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轻轻拍打着杜妍的肩膀,“娘子,你醒醒。”
杜妍睁开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知道自己还在周宅的客房里,没有什么天空,更没有什么阳光。
“娘子,已经早上了。”半夏带了几分犹豫,“要不要请舅夫人带我们去见见老夫人。”
老夫人一直很疼爱娘子,奈何夫人走的早,老爷又刻意疏远周家,几个舅老爷也乐见两家不往来,娘子并没能在老夫人膝下承欢。
想起昨夜四舅母的态度,杜妍没说话,感觉屋中的温度似乎不像夜间那样阴凉,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时辰?半夏这才注意到,屋外已经大亮。
“娘子,竟然已经快午时了!”半夏又惊又急,“他们怎么也没个人来喊我们,竟然睡到这个点了。”
之前一直住在乡下,没有长辈需要问安,她们主仆二人的时间一向比较随意。来这周宅虽然住的是客房,那也比那乡下的薄薄的木板硬床舒适,竟然睡到现在才醒。
“你竟然放任她们不管?!”四老爷拔高了声音,“她好歹也是我的亲外甥女!”
四夫人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把手中的瓜子壳扔进了面前的盘子,也不避讳屋里还有婢女,不耐烦道:“我哪有放任她们不管,只是你看看,哪家的女儿能睡到日上三更不起的!我这个做舅母的难道还要将她从床上揪起来不成?”
四老爷瞪了下眼,被噎的说不出话。
听听,这都叫什么话,这是一个做妻子应该说的话么。
若秋也是商贾出身,在经商方面也经常能提出不少见解,可是商贾的弊端也逐渐显现出来。
平日里对黄白之物看的重到还是其次,这从小没有读过什么书,连最基本的女诫都是嫁给自己以后母亲授之的。
这平日里没什么事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一旦发生点情况,她便处置的不够妥帖了,这后宅之事,还得自己提点。
“若秋,你也不想想,这妍娘来了,母亲肯定是要见的,你如此怠慢她们,似有不妥。”四老爷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不少,“到时候大嫂要是在母亲面前在搬弄几句……”
见自己夫君的姿态放下了,四夫人也跟着软了,尤其是听他提到大嫂,她才惊醒过来。
大夫人一直因为不能管家而对自己耿耿于怀,自己婆婆对这个瞎子外甥女又是疼爱的紧,要是她们从中拨弄一下,自己就算不会失了管家的地位,但一顿责怪是免不了的,还要在婆婆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见四夫人已经明白这其中利害,四老爷也松了口气。这管家的油水和权力,别人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却是在清楚不过。
“老爷说的是,这件事是妾身做错了。”四夫人起身朝四老爷行礼,身体刚刚弯下便被四老爷扶住,“这事也不怨你,我知道你管家辛苦。”
四夫人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四老爷,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柔情。
四老爷本就没有责怪她,加上现在这副神情,让他想起昨夜被打断之事,这若不是白天,周围还有婢女,他真想将这面前的人好好搂在怀里疼爱一番。
两人暧昧的气氛还没展开,便又被打断了。
“夫人,老夫人过来了。”
杜妍被带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和她说要见谁,只说要用晌食了,半夏几次想打听都被挡了回来。
安静,很安静。
她踏过了门槛,能感觉到有很多人,但却出奇的安静。
“妍娘,我的妍娘。”一个老妇激动的声音响起,“快到外祖母这来。”
快到?
四夫人强忍住讽刺的笑,一个瞎子还能走快了不成。
半夏扶着杜妍走到老妇人身边,一双皱巴巴的手抚上了杜妍的脸,她轻声喊道:“外祖母。”
老夫人点点头,眼里已经控制不住的有泪水掉了下来,觉察到外祖母的激动,杜妍伸手握住老夫人的手,又喊了一遍外祖母。
“好,好,好。”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顺手将自己手腕上的翡翠色的大镯子退了下来,顺势带在了杜妍手腕上:“妍娘,这个镯子是外祖母在灵隐寺请高僧开过光的,定能保佑你。你可千万不要嫌这老气。”
杜妍摇摇头:“外祖母说哪里话,妍娘怎么会嫌,外祖母将这镯子送给我,我感激高兴还来不及。”
旁边的四夫人感觉自己牙齿都快咬碎了,那翡翠色的镯子成色极好,一点杂质没有,自己当新妇进门敬茶的时候,也不见婆婆把这东西给自己,一个外嫁女儿的孩子,几年都不得一见,一见面就那么大手笔,真是不公。
老夫人可不知道四夫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了她也懒得理会。她握着杜妍的手:“妍娘,这些就是你的表兄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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