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依云过来的时候,简莹正睡着午觉。因没睡饱,见到人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
“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串门了?”她打着呵欠问道。
方依云跟她来往多了,知她随性,便也不讲究那许多礼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二少夫人……不,伯夫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议,咱们去里间说话。”
简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忍不住跟她开玩笑,“瞧你这猴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方依云却无心玩笑,和简莹一道进了内室,等晓笳和银屏两个端上茶点退出去,便将拢在袖中的信拿了出来,“伯夫人,你瞧瞧这个。”
“啊呀,你还给我写了表扬信啊。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简莹笑眯眯地接了,将信纸从信封里抽出来,嘴里念叨着,“我看看,我看看,你是怎么夸奖我的?”
展开信纸,瞧见“方小姐”的称呼,便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不是写给我的啊?”
往下看了几行,就被那引经据典、文绉绉的句子绕晕了,直接掀到最后一页去看署名,见到那个龙飞凤舞的“未”字,还没想起是谁,嫌弃地道:“这是哪个愣头青,连情书都不会写?
三个字就能说明白的事儿,拉拉杂杂写了好几大张,跟他一块儿过日子,每天光听他说话就能累得脑袋抽筋。
小方啊,这种人坚决不能要。”
方依云再怎么大方也是女孩儿家,听她又是情书,又是一块儿过日子。又是要不要的,脸上一红,“伯夫人,这是大皇子写给我的。”
“啥?”简莹惊呼一声,那点子睡意一下子散了个干净,“你跟大皇子?你们啥时候看对眼儿的?”
方依云脸色更红了,“什么看对眼儿?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大皇子。连他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楚了。”
当时觉得他器宇不凡。又总是抢在萧铮前头说话,多看了两眼,仅此而已。要不是他在信上提及。她只怕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见过皇子。
简莹敛了玩笑之意,正起神色看着方依云,“你让我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我拿不定主意。想请伯夫人帮我参谋参谋。”方依云垂下眸子道。
简莹扯了一下嘴角,心说她这里什么时候变成婚姻咨询所了?
她是见过萧未的。除去已婚这一条,萧未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于她而言,光已婚这一条就足够成为不能嫁的理由了,别人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别人的。
可她不是方依云。不能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不能贸然地提出建议。
“你拿不定主意,就说明他有让你心动的地方了?那么你先跟我说说。他哪里让你心动了?”
方依云脸上的红晕退去,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本人没有任何让我心动的地方,我心动,是因为他说可以让我成为妇好,成为樊梨花,做我想做的事情。”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女子,想要就是想要,不想要就是不想要。看完萧未的信,她几乎是立时就心动了。
她知道方知府和方夫人不会理解她的想法,所以她没想过跟他们商谈,而是毅然决然地来找简莹,征询意见,寻求支持。
“这话你信吗?”简莹并不想泼她冷水,只是男人们在没有得到的时候,什么话不舍得往外说?可得到之后,真正能够履行承诺的,又有几个呢?
况且萧未还是皇子,将来更有可能做皇帝,只怕比这个时代一般的男人更大男子主义一些,真的能够允许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做着跟男人一样的事情吗?
眼下他是瞧着方依云与众不同,对她生出了猎奇之心,等她嫁过去,成为他后宅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没了属于她的特色,即便不会对她失去兴趣,又能分出几缕感情给她呢?
方依云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十分相信的,但是我想试一试。
如果他能如他承诺的那般,达成我的心愿,那我便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如果他没能履行承诺,我也不会后悔,毕竟,毕竟我努力争取过了。”
她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嘴角染上一抹苦笑,“最初决定收养那些女童的时候,我真的没想那么多。这几年做下来,我愈发觉得捉襟见肘,觉得自己目光不够长远,设想不够万全,方方面面做得都不够好……
有时候夜里睡不着,仔细想一想,感觉梨花苑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开的玩笑一样。
母亲也一直在逼我嫁人,若不是伯夫人和表姐在我身边指点帮衬,我未必能支撑到现在。
我怕我哪天遇到挫折,又没有人站在我这边,我经不起母亲的念叨和眼泪,就此屈服了。
左右我没打算嫁人,附庸男人过一辈子。与其屈从父母的安排,随随便便嫁了,不如嫁一个有权有势有钱的丈夫。
入了皇家,站的位子高了,想必能看得更远吧?有那样一个丈夫在背后支持着,我能做的事情更多,也能做得更好,不是吗?
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机会,我不想放弃……”
她一改往日的高冷,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简莹认真地听完每一个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都想得这么通透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有雄心壮志,也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抓住机会未必能够成功,但是这世上没有不尝试就能够成功的事情。只要你想好失败的后果,并且能够承受这个后果,那你就去做吧。
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不会轻易许诺的,我也不认为我多么有本事。但是我拿你当朋友,也从心底里敬佩你,所以我今天破例许诺你一次。
以后,你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告诉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我所能。做不到的嘛,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得了她这不像样的承诺,方依云心中那仅剩不多的忐忑也消散殆尽,整张脸都明亮起来,“他日我若能达成所愿,必不忘伯夫人今日的相携之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