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不劳烦姐姐了。”甘露微笑地回了一句,朝简莹福了一福,“二少夫人,今日认亲之后,还要去祠堂告祭,打扮需得庄重一些。
奴婢怕几位姐姐刚来,不熟悉王府里的规矩,这才越俎代庖。
若奴婢哪里做得不妥当,还请王妃恕罪,也请诸位姐姐多担待一些。”
甘露比雪琴还要大一岁,论年纪,论入府的先后顺序,雪琴都应该尊称她一声“姐姐”。雪琴并非不懂这个道理,之所以喊她妹妹,是存了挑衅和打压之心的。
谁知人家不争也不恼,一番话说得不亢不卑、谦恭有礼,让人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自惭形秽之余,又生出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于是看向简莹。
心说这个甘露欺负她,就是欺负小姐,她就不信小姐会纵着外人打自己的脸。
简莹早看出雪琴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瞧不上她这半路杀出来的山寨货,有心挫一挫她的锐气,让她搞搞清楚,到底是谁靠谁活着,便对雪琴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
周漱瞥了一眼面上泛起愤色的雪琴,又瞥了一眼安之若素的简莹,微微扬了唇角,心说这才成亲第二日,房里的丫头就斗起来了,她还想过清闲自在的日子?
单看她以后怎么应付!
房妈进门瞧见周漱身上还穿着喜服,心里就先失望了。趁大家不注意,将铺在床上的喜帕收起来塞进袖子里。
赶在周漱和简莹前面出了采蓝院,来到济安王妃居住的菁莪院,着人通禀了,便进门来见方氏。
方氏闺名静芷,今年三十出头,鹅蛋脸,柳眉杏眼,肤白胜雪,保养极佳,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为了迎合年过五旬的济安王,早几年就舍了艳色的衣服。
为见新妇,她今日特地选了一件深紫色的比甲,里头是月白密罗衫,下面一条浅银灰色的纱裙,头梳牡丹髻,既端庄雍容,又高贵冷艳,主母气场十足。
待房妈见了礼,开口问道:“如何?”
房妈赶忙将喜帕拿出来递给张妈。
张妈验看过,便低声禀告,“王妃,干净的。”
房妈听见方静芷失望叹了一口气,忙替周漱说话,“昨天晚上二少爷被雍亲王世子拉着喝了不少的酒,揭了盖头就撑不住了,连交杯酒也没喝……”
方静芷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周漱和新婚媳妇某方面生活是否和谐,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周沅。那孩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喜欢亲近他二哥,她劝了几回,也发过火,他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
她担心儿子被周漱那不堪的名声连累了,将来娶不上一房可心的媳妇,比谁都希望周漱和简莹尽快圆房,将外头的流言一举击碎。
说话的空当,大丫头佩玉端来燕窝粥。她接过来小口地吃了几勺,才又问道:“二少爷跟二少夫人相处得还好吗?”
“奴婢瞧着不错,昨天夜里是二少夫人亲自服侍少爷梳洗的。方才出门的时候,二少爷还扶了二少夫人一把呢。”房妈欣慰地道。
方静芷心下稍宽,“那就好,你且去吧。”
打发走了房妈,便问佩玉,“王爷和少爷都起了没?”
“少爷急着看新嫂子,方才就起了。”佩玉话语顿了顿,小心地瞄着她的脸色,“王爷起没起还不知道,怜珠说蒹葭院那边亮了灯,想是快了。”
蒹葭院是济安王侍妾齐氏的居所,说起来这个齐氏的年纪比方静芷还要大几岁,姿色也远不及她。进府之后一直默默无闻,突然间就得了宠,这阵子风头正盛。
也不知那女人给济安王喝了什么*汤,单独分得一座院子,引得济安王十天倒有七八天都宿在那里。
比起吃醋,方静芷更恨济安王不给她长脸。新妇进门头一晚,便是为了彰显她这当家主母的地位,也该宿在菁莪院,哪怕只是走个过场呢。
他倒好,酒席一散径直去了蒹葭院不说,这个时辰还没起,也不怕惹了新妇耻笑?
心中有怨,再开口就带出几许赌气的成分,“张妈,陪我去前厅。佩玉,把怜珠叫回来,他们爱睡睡去,你们谁也不准多事。
我倒要瞧瞧,认亲当日,被新媳妇撞见公公贪欢迟到,他那张脸还往哪儿搁?
真是越老越荒唐!”
张妈也瞧不上济安王冷落自己的主子,然而她深知这个时候不能火上浇油,只能劝着,“王妃,夫妻本是一体,您何必跟王爷一般见识,损了自己的颜面?
还是叫人去提醒一声的好。”
方静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过过嘴瘾罢了。张妈一劝,便顺着台阶下来了,“佩玉,你去告诉王爷,新妇出门都有一阵子,叫他赶紧起来,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佩玉当然不敢将原话传过去,打发一个小丫头去知会房妈想法子拖一拖,让周漱和简莹迟些去前厅,又亲自去蒹葭院叫门。
简莹跟在周漱身后进到厅里,就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自己的身上。其中夹杂的好奇、探究、兴味等等情绪,让她想到了动物园的猴子。
用眼角扫量,只见左右两旁坐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后面还站着一圈丫头婆子,加起来足有几十号。
让她吃惊的是,坐在上首的是一个年纪极轻的男子。样貌她没看仔细,只瞧见那身衣服光华隐隐,想必名贵非常。
正暗自猜测这人是谁,就听一个和蔼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说道:“老二,先带你媳妇见过世子爷。”
简莹循着声音往右上首扫了一眼,瞥见一个蓄着长须的人影,心知这位便是济安王了。能被他称呼为“爷”的,定然不是济安王府的世子,应该是更有来头的人。
周漱应了声“是”,给她介绍道:“这位是雍亲王世子,随我给世子爷见礼。”
简莹心下了然,低眉敛目,端端正正地道了个万福,“见过世子爷,世子爷万安。”
“哎呀,嫂嫂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上首的男子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迈上两步,就要伸手来扶她。
周漱侧了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简莹,“世子爷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当受此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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