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
连赤真以为路小石疯怔了,急得汗都流了下来,大步跑到路小石身边,想着摇也要把他摇醒,但伸手刚抓住路小石肩头,便呆住了。
他骇然看到了一条缝。
一条宽仅两尺,深则不知几许的缝。
这条缝从路小石身前开始,笔直地延伸出去,远远没入夜色。而这个方向是他先前掠过的方向,他很确定先前并没有这条缝。
想着路小石那随手一刀,再想着草地上像地裂般多出这样一条缝,而他竟然没有察觉,不禁更是骇然,道:“你……你又干了不是人干的事儿?”
“哪有那么容易?”
路小石一脸轻松地看着身前这条缝,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笑吟吟地说道:“不过既然想明白了,那也是迟早的事儿。”
连赤呆而无语。
路小石侧过身来,反手搭住连赤肩膀,将其半搂半拖地带回草丘,冲着许吾浪说道:“浪子,入土为安。”说罢便闷头掘土,将兰子君细细掩埋。
那边许吾浪不知对穆尔紫烟说了些什么,后者沉默了许久后,终于松开怀中的檀木匣子,交由许吾浪埋了。
事毕,青颜说道:“我们需要再议一议。”
许吾浪微微点头,道:“我始终觉得图金就这样放了我们,是有哪里不对劲儿,很是蹊跷。”
路小石心中通透,念头异常灵活,略略一想便回味过来,道:“不是蹊跷,是他分明在演戏。”
见众人都是不解的样子,他故作无奈,提醒道:“图金是明神境高手已确定无疑,那么他夺过伊斯塔手中匕首,或者用其他手段护着伊斯塔安全,都是轻易而举的事,又何必被迫服软?”
许吾浪清咳一声,道:“如此简单的道理。”
连赤颇有得意,道:“路路的心思,哪里是你能比得了的?”
许吾浪斜眼一瞪,道:“我以为是你的心思。”
连赤讪然,但仍然嘴硬,辩道:“我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没来得及说而已。”
“行了!”
青颜大手一挥,威严自现,道:“既然图金有诈,那么军情的真实性就显然有疑,而我们更需要一个人客观地把军情带回去。”
她看了看众人,道:“还是我回去吧。”
连赤赶紧道:“我和你一道!”
青颜佯嗔一眼,道:“你留在泽沼更有用。”
连赤大急,道:“青老师,我先说好啊,你们说什么也不行,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再说了还有路路啊,他领着周旋和蒋仁品走出来便是。”
青颜微微一滞,脸上隐隐发烫,解释道:“回传军情固然不易,但带领大军走出沼泽更难,多一个人才多一份保障。”
“别争了……”
路小石瞟着许吾浪,本想说谁都不用回京城,让许家千眼阁想办法带信便是,转念又醒起这是军情,而且是事关王朝和北氐大战的军情,又临时改口道:“要说伪装潜行,当然是我最有经验。”
许吾浪感受到了路小石的目光,侧头道:“稽考第一名,确实合适。”
连赤嗫嚅道:“那多不好意思……”话未说完,又突然看向了许吾浪,显然有了路小石先时的心思。
许吾浪瞟了连赤一眼,摇头道:“此处是沼泽,千眼阁也没办法,而且就算有办法,也不合适。”
连赤愤然道:“你就不能亲自回去?”
许吾浪罕见地没有回怼,沉默半晌,道:“我要去燕城。”
连赤怔了怔,侧头看了看穆尔紫烟,终是没有再说话。
“那就这么定了。”
路小石看向青颜,道:“我回京城,你和赫赫帮着镇震、镇巽两营走出沼泽,而且要越快越好。”
青颜迟疑道:“可你是监军,负有统领两营的职责……”
“我哪里懂什么打仗?”
路小石笑道:“周旋和蒋仁品本就是独挡一面的大将,你和连赤辅助一下便好。”说罢神色一正,道:“如果周、蒋仁人意见不一,你有决断之权。”
青颜不再推辞,正色应下。
事情议定,众人就地歇息调整,到天刚拂晓时,便起身分头行动。
连赤和青颜向西南而去,路小石则和许吾浪、穆尔紫烟同行到南岷山,之后许吾浪二人径直越山往东,路小石则继续顺着山势向南,一路领悟着他的至情至性之理。
“不对啊!”
行至下午,他忽地想到那位便宜堂兄,瞬时觉得自己的领悟出了偏差。
那家伙是见虚大境,按理说必然是精通了修行之妙,那他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去想出一个不可能的规则,再去约束另外那几位见虚大境?
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太勉强了,一点都不顺心意。
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了。
正是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仍然执著地想要去做,这便是顺其心意,这便是至情至性!
一念至此,他兴奋难禁,自我感觉领悟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少不得脚下生风,速度骤快。
一晃数日过去。
这日傍晚,路小石确定七里峡已然不远,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老张在世的时候,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和晋王府取得联系,但他至今都不知道这方面的半点消息,就连那个一脸儒雅的孟浪家伙,好像也从未提起过。
当然,就算知道晋王府的联络渠道,他也不会用去传递军情,毕竟军情不仅需要客观,还需要保密。
但此时想到七里峡,想到镇守在七里峡的闵高,他便否定了之前的决定。
闵高不仅是明神境高手,还是王朝的副都督,自然不存在客观和保密的问题,或者可以让其代劳?
察觉到这念头一起,心中不但没有纠结,反而有些畅意,他便知道这事可行,更想着这样顺心意行事,又符合了至情至性的大道理,不禁更感畅意。
他一边在山石间腾掠,一边唱起了这世上从没有人听过的古怪歌曲:“山上的野花为谁开又为谁败,静静地等待是否能有人采摘……”
随着“采摘”两字出口,他潇洒甚至风骚地掠过一块两人高的巨石,顺手将顽强生长在巨石洼处的一棵青草给采摘了。
“我就像那花一样,在等他……”
歌声骤停。
路小石呆立山巅,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青草。
怎么忘了这丫头?
从悟得至情至性的道理以来,他以为自己真的想明白了,以为从此以后真的能够顺心意行事了,但此时却突然醒起来,面对那个丫头,他好像真的没办法顺心意,真的没办法至情至性。
他颇为沮丧。
那张女人的脸真的不是他能控制的,那种心烦难耐的感觉,同样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可凭什么啊?
他已经尽量不去想那个记忆中的事情,他已经让自己在这个世上真真实实地生活了二十余年,凭什么还要受那个记忆的影响?
“不对!”
他突然清醒自问:“为什么到了自己现在这个境界,一想到这丫头便沮丧起来?如果是其他的女子,自己哪里会沮丧?”
这是为什么?
虽然他在问自己,虽然他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也有些飘忽,但他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明白,又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因为喜欢!
念头一起,他眼前再次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充满着嘲讽,充满着挑衅……
“去你妈的!”
他突然一声暴喝,腰间软刀随声疾飞而起,狠狠确向那张脸。
轰然闷响,他眼前一块山石化为碎块,扑腾起雾一般的石屑石粉,将那张脸完完全全遮住了。。
“草儿你听着!”
他仰天大叫道:“老子偏要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