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升职课长不久的？有些情况你可能还不太清楚吧？”
江舟看着如来，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只是无论怎么看，他那笑容给人的感觉都特别假。
“就算是在这里干了十年的人也一样有很多事情搞不明白，所以你有什么就说什么行不？就是因为你们喜欢磨磨蹭蹭遮遮掩掩的，工作效率才那么低。”
“……”
江舟顿时猛吸了一口气，他也不是刚出来工作的小年轻了，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
但他正因为他已经有数年工作经验，所以他也是个有隐忍之心的人，当下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好吧！我这次来是想查一下你们的报废金额差异的，请你把数据调出来给我看看吧！”
“哈？”
如来一愣。
他刚接手这份工作，有一些数据指标还不太熟悉，比如这个报废金额他虽然知道有这么一项内容，但具体他还没来得及去了解，就不是太清楚了。
因此，被江舟这么一问，他的确是有点懵的。
不过，就算他不清楚，有一个人肯定是清楚的。
于是，如来看向了站在旁边的刘艺。
“你把资料调出来给他看看好了。”
听到这话，刘艺顿时忍不住直翻白眼。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但那个是不行的，不然我也没必要打电话叫你回来了啊！
“不行！”
果然，在刘艺露出难色之前，江舟便否决了。
“这个数据我必须跟身为课长的你当面核实才有效，因为这审计不仅是关系到你们部门，也关系到身为课长的你的个人行为。”
“哦！那好吧！”
虽然如来不清楚细节，但是大体的方向还是知道的，于是他打开共享盘，找到存放相关信息的文件夹。
所谓报废金额就是只每个月报废的产品的金额，而报废金额是直接跟产品的良率挂钩的，而且这也是车间的一项考核指标。
而审计部门来审核的并不是报废金额，而是报废金额差异。
原则上投入的素材数量与产出后的良品和不良品数量的总和应该是相等的，但实际上由于生产管理的问题，投入数量和产出数量会发生偏差，产出总数总是会少于投入总数。
也就是说，在生产过程中有部分素材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原则上，审计部门是负责审核购买相关的账务的，这种报废金额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但由于每个月报废金额差异总是居高不下，也没有人进行处理，因此公司老板便干脆把这部分审核权限交给了审计部门。
江舟用鼠标拖动着数据表里面的滚动条，一项一项的核对着，还不停地将一些有用的数据记录在他的小本子上。
别看这个江舟一副很傲慢的模样，这核对起数据来倒是分外认真。
“不对诶！”
大约十分钟左右，江舟看着自己的本子思索了起来。
随即，他的眼中换上了一副狡黠的笑容，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了如来。
“如来课长……能麻烦你帮忙解释一下吗？”
江舟将刚才他记录数据用的本子推到了如来的面前。
“你们车间上个月的报废金额差异达到了7万，不仅如此，连续三个月的报废金额差异都在5万以上，如果这么算下来的话，一年就有价值大几十万的产品不知所踪……这可不是小事情哦！”
如来一愣，瞟了眼他罗列的数据，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些报废金额的差异实际上跟他并没有半点关系，因为他是这个月才刚刚当上课长的，所以这些数据很显然……是齐迹那家伙留下来的烂摊子。
因此，如来只用说明一下这个责任就可以过去，对方也没有理由为难他。
但是，如来是什么人？他并不是普通的课长，在他看来，既然现在这个车间已经归他管了，那么这个车间里所有好的和不好的事情他都会全部接纳。
“嗯，你说的没错，这的确不是什么小事情。”
如来点了点头，仿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这倒是让江舟有点莫名。
毕竟，现在自己是在挑他的问题，他居然时候自己‘说的没错’？
“我猜他们应该是把多余的报废品给找地方扔掉了。”
半晌后，如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开玩笑吧！”
江舟毕竟是行政部门的人，对生产现场不了解，听说居然有人会把产品给扔掉……这也太离谱了吧！
但是，他并不知道，这在车间简直就是常态！
俗话说，上有政策就会下有对策。
“因为对于车间来说，报废金额差异的考核比重远不如报废金额本身的考核比重，如果当月产品的良率太低就会出现不少报废品，如果全部都走正常的报废流程那么就会在车间记上一笔不小的报废金额了。”
“为了减小报废金额，不少课长和线长就只好将一些不良品私下里自己处理掉，这样这笔金额就不会记录在报废金额上面，而是记录在报废金额差异上面。”
“算是一种避重就轻的做法了。”
如来说得头头是道，听得江舟一愣一愣的。
“还有这种操作手法？”
他瞪大了双眼，仿佛是眼前打开了新世界般，完全忘了刚才他跟如来关系还很差。
“这算什么？你是在办公室里待得太久，不怎么了解车间的情况而已。”
听到这话，江舟居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难怪每个月车间的数据都很奇怪。”
突然，他很认真地看向如来。
“那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比较合适呢？”
看到这情景，站在一旁的刘艺才是真正的目瞪口呆，因为明明在二十分钟前江舟还想挑如来的刺，结果现在这么一副良师益友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有时候，刘艺心扪心自问就会发现其实自己心里面是蛮佩服如来的。人与人交往的过程中都会给自己戴上一副面具，但是如来绝对不会。他很直白，虽然他的直白容易让人一开始感觉很不爽，但是却又能本能地意识到这个人说的话至少是值得信赖的。
而信赖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是极度可贵的东西，让人忍不住就愿意站在他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