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些不悦的,在他即将挣脱开她的手之前,女子微微偏过头去,几乎是靠在了他的肩上,脸上笑容温柔,带着笑的话语却犀利警告:“阿冷,所有认识云歌辞的人可都在这了,你大概是不想他们知道凤红酥便是她吧?!”
萧易寒手下挣脱的动作僵住,微蓝的双眸有一刹那的情绪翻涌,可是极快的,便了无痕迹。
他终是为了那个人,做了妥协。
执冥很满意,微笑着坐直了身子,白腻光滑的手轻轻搭在萧易寒的手背上,用手指,勾着他的尾指。
恍似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把玩着,眉目含笑望向萧离声,笑吟吟问:“皇上觉得呢?”
她问的,是谢隐的处置。
萧离声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她和萧易寒交搭的手上掠过,本来阴鸷暗沉的眸子,忽的,有些缓和。
在大臣们吃惊的眼神里,他微微颔首:“大巫主和皇叔既都这般说,朕自不能独裁。”
明里暗里的,还夸了自己一下,在臣子跟前,为自己挽回了一些的面子。
“那就免去谢隐的流放之苦吧,他既忠诚刚正,年少有为,皇上何不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执冥徐徐引导萧离声,含笑望着他。
萧离声马上的便会意,当即下令:“如今北胡狼子野心屡犯吾大周边土,谢隐乃有为之士,朕欲命他为右先锋,前往寒池关驻守,击退北胡军队的袭击骚扰,若能功成,朕必定不计前嫌,加以重用。”
当年云歌辞在寒池关一战成神,挫败北胡王亲率的大军,拿下了寒池关这座边关要塞。
连夺北胡十三座城池,把北胡赶出了关外,不得踏入中原大地,大周的疆土扩大了百里。
还迫使北胡成为大周属国,年年上供,从不敢间断。
北胡在后来数年里安分守己不敢再生事端,可当年,萧离声夺权内乱一战,云家被抄斩,曾经的主帅云歌辞死去,导致大周国力衰减。
在加上这些年,北胡王韬光养晦,积蓄力量,联合关外周边众多游牧民族,国力空前强大。
和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野心勃勃的北胡王想要一雪前耻,在近几个月,不断派军队到寒池关滋事骚扰,意在刺探寒池关防备,一举拿下寒池关。
只要北胡拿下寒池关,大军便可一拥而入中原大地,大周国门洞开,以北胡彪悍威猛的军队相比,如今大周的攻守,怕是已经不能再抵抗。
大周若想要抵抗北胡,便只能靠着寒池关这座天险要塞,把北胡军队,挫败在关外。
寒池关的重要,自是不用多说,可危险,也是最大的。
这几个月来,寒池关的守将连续折损了七八人,士兵更是伤亡惨重,谢隐作为右先锋前去,必定是首当其冲的。
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萧离声有统一九州的野心,他必须要先拿下北胡,让北胡成为他征战九州的马前卒。
这一大战,一触即发,到时候,寒池关必定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谢隐能从这堆死人骨里爬出来吗?
没人知道,但是殿上所有人都清清楚楚,谢隐生还的机会,实在是渺茫极了。
说到底,皇帝宽恕谢隐,只是做给大周臣民看的,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其中的弯弯曲曲,世人还以为,皇帝真真那般仁厚。
其实,不过是换一种让他去死的办法罢了,算起来,要比被贬去岭南,还要残酷得多了。
这朝堂上风云诡谲的权谋算计,真真是让人心惊胆战,稍一个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谢家,便是前车之鉴。
今日早朝之后,想来朝堂上会比以前安静许多了,萧离声也乐得听他们永远一成不变的陈词滥调。
倒是用谢隐这一步棋,得了一份不容易的宁静。
谢家和谢隐的处置都已经定下来了,个人的命运就这样被写定,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就是他们的造化了。
执冥笑容可掬,微微朝萧离声低头示礼,声线清朗:“国事既已经处置妥当,本尊冒昧,欲要和皇上求一个恩典,不知皇上可允许?”
萧离声这个经年冰冷如同一块冰块的人,难得和颜悦色:“大巫主功在千秋,只要是你所想,朕必定成全。”
当然,除了大周这个皇帝之位。
执冥要的,自然也不是他的皇位,这一点,他是放心的,所以才敢在这么多人的跟前,许下这么重的承诺。
殿上除了萧离声外的其他人,一头雾水,大巫主功在千秋?她到底立了什么样的功劳了?
为什么,他们都全然不知?
而皇帝对她,却是比对任何人都要温和尊重,甚至是,有些言听计从的那么一番味道。
实在是想不通,却还是没有人敢问。
执冥笑得明媚,眉目中都盛满了欣悦明快的笑意,目光幽长地望着辉煌华耀的金銮殿下,朗朗扬声:“本尊求一个天下大婚。”
众人皆是一愣,有一些人,已经按捺不住看戏的激动之心,悄然地望向了萧易寒,见着男人面容威冷,又连忙低下头去。
萧离声难掩笑意,心里明明知道她求的是与谁的大婚,却还是佯装不知问:“大巫主可是有意中人了?但凡是大周男儿,朕都许了,圣旨华章昭告天下,普天同庆,共贺大巫主大婚。”
帝皇金口出,断是不会再反悔,大巫主执冥殿出嫁,必定会成为大周这些年最恢弘的一个盛事。
“承蒙皇上成全。”执冥笑容温柔缱绻地望向佛冷,声音清扬笃定,缓缓落声:“本尊求嫁摄政王。”
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人感到惊讶,在她的话音刚落下,萧离声便轻笑出声:“朕允了,许从,拟旨。”
旁侧的大太监连忙应声:“是。”
随即,殿下传来大臣们潮水一般的祝贺声,此起彼伏的,都是一句:“恭喜摄政王大巫主。”
那身姿挺拔的男人便是在这一阵朝贺声里倏然站起的,某种浅蓝几乎退尽,藏了无数的暗潮汹涌。
他笔挺地站在玉阶上,生了睥睨之色,眼眸深处的情绪,那般寡淡,又那般浓烈,寡淡的是眼前的这一出闹剧,浓烈的,是他的情。。
朝贺声落下,他无比冰清地傲然拒绝:“孤已有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