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能这么做!”
青梧吓得腿软,跪在地上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腿,是怎么也不肯再让她往前走一步了。
闯殿,未经传召,那是冒犯皇帝的死罪!
若是可以这么做,公孙夫人何必要在这里敲半天的登闻鼓而不敢进去?
云歌辞却是不大在意的,讥笑:“以凤家唯一嫡女的身份,便是死罪又如何?死不了。”
“不能冒这个险啊小姐,就算不被处死,那要是把你给流放了,你身子骨弱,奴婢怕……”
说着就哭了,死死抱着凤红酥的腿,说什么都不肯放。
她等了一会儿,发现凤红酥没有甩开她,人也没有动了,惊诧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凤红酥正愣愣地看着宫道,天光微醺,黑色的苍穹透出一点微白,那人高坐在轿撵上,浓黑色的华袍滚落,被风轻轻带动,潋滟成了一副画卷。
宽大的袍衫样式,像极了他曾穿过的艳红色僧袍,不过是一个魅惑,一个冷峻罢了。
深邃冷硬的轮廓如雕如琢,菲薄的唇轻抿着,泛了点点幽蓝的眼眸,胜似大海,更甚万里星河。
青梧有点恍惚,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的那些关于少年摄政王的传说,她忽然间,好像真的看到了传说中的画面。
那个居于云端的尊贵男人,就这样慢慢地靠近,风吹过他的周身,一瞬间,这人风华便已无双。
只一眼,便要让人觉得,坠入了他眼底的万里星河里。
青梧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凤红酥喜欢的那个红莲僧人,真的有足够让世人倾倒的魅力。
轿撵近了,直向着金銮殿而去。
云歌辞只觉得浑身发凉,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挠了一把,连同着身体,在微微颤抖。
早朝散了,文武百官涌了出来,将将要散去。
骤然间有人停下了脚步,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是摄政王。”
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那些人便匍匐跪了一地,忌惮恭敬的呼声此起彼伏:“臣,参见摄政王。”
云歌辞看得仔细,跪地的这一拨人,多是文帝的老臣。
萧离声登基之后,朝堂大换血,能够留下来,也不过尔尔。
可到底是新帝登基,朝堂之事还需要多加仰仗旧臣,萧离声要谋求长安权贵支持,也离不开这些老臣的扶持。
逐渐的,许多王侯,便能够在朝中立足了下来。
这些人,是亲眼见证过萧易寒的权威手段的,萧易寒曾是这个王朝,最为光辉耀眼的那一笔。
纵是人已经走了好些年,留在他们骨子里的余威,足够让这些人在他的跟前,骨头变软。
不管过去多少年,萧易寒,还是他们的神!
走马观花的一掠,云歌辞瞧见了众人后脸色发冷的萧离声,他就站在殿门后,幽光暗抑里,男人的眸光,阴鸷如狼。
无人看到身后的帝皇,匍匐跪地,只为了萧易寒。
“摄政王,求您为民妇做主。”公孙夫人丢了那鼓槌,跪在了萧易寒的脚边,把头颅,磕得一个比一个重。
云歌辞看戏一般看着这一出,唇边噙着一抹狡猾的笑意:“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前一个时辰到这里站着吗?”
“奴婢不知。”青梧愣了一下,难不成,小姐不是为了来闯殿才来的?
她的目光落在佛冷的身上,男人直直地俯视着公孙夫人,只寡淡地说了句:“大周君王,素以仁厚治国,夫人若有冤屈,皇上定不会坐视不管。”
男人眸光掠到萧离声身上,唇角带笑:“离帝,皇叔可说错了?”
说来奇怪,男人的话语轻缓温淡,幽幽落下来,却在众臣心中惊起了千层浪,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隔着一众跪地的大臣,萧离声和萧易寒就这样对视着,气氛微妙得让所有人都清楚感知。
没人敢动,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成为了池鱼之殃。
有那么一会儿,萧离声脸上的阴鸷情绪悄无声息地敛去,只剩下恭和,略略点头:“皇叔所言甚是。”
好了,戏台搭就,这一场戏怎么唱下去,就看公孙夫人了。
云歌辞转过身去,回答了青梧刚刚的那个问题:“佛冷在宫中埋了不知道多少的暗线,我一出现在这里,他便一定会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佛冷知她的心思,扳倒谢容华她是势在必行,皇帝故意拖延不召见公孙夫人,若他不来,她一定要闯殿。
他是断然不会坐视不理她身陷困境的。
青梧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就是有那么一些的难过,忍不住低声道:“小姐,你不是喜欢他吗?这样利用他,会不会……”
她是觉得不妥当,利用佛冷对她的感情,未免有那么一些的伤感情的。
云歌辞走着走着,慢慢地停了下来,抬起头来看向微微发白的天,声音轻轻有些沙哑:“他能逼我嫁入景王府,我又怎的不能逼他入朝堂?”
说这些是有些赌气的,不管佛冷让她嫁入景王府的出发点是什么,她就是觉得委屈极了。
这些话换一个人说,她大抵是不难过的。
可偏偏是他。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一条路,她一定要和他,比肩走。
其实今天不是非要佛冷出面,公孙夫人才能在朝堂上陈述自己的冤情,她大可以煽动父亲和上官家一起闹一通,萧离声便也躲不过。
为什么非要佛冷来呢?
“他就应当是这样,在万人之上,这是属于他的荣耀。”声音迂回好几转,黯淡伤感。
她怎么也不愿意眼看着佛冷这般,既回来了,便取回属于他的东西,怎么能够在执冥的光环之下,屈居那方寸的王府。
他为这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是大周无人可披靡的王,众生都应跪他,便是萧离声,也要日日面对他,寝食不安!
风吹动她垂在脸侧的丝带,有些痒,她转过头去远远看了一眼那金銮殿,一身浓黑的男人在众人中央,依旧是最尊贵的模样。
人们甚至都不敢抬头仰望。
她笑了笑,对了,这才是他。。
她信仰的那个男人,就应当是这般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