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雨停了一阵时间，路面积水颇多，随处都能听见路边下水道的水流声。
而在下午上课二十分钟前，外面再次下起了暴雨，整个学院都重新被雨幕笼罩，像是起了浓雾一样看得不太真切。
由于天气原因，操场积水多，又下着暴雨，如果换成七月八月，淋着雨都要在室外上课，可这会儿才三月，气温低容易得流感，所以下午三节课学生导师通通都得在教室里待着。
外面不能去，夏彤无奈地坐在教室里，硬是给所有人上了整整两节元素系理论课。
而紧接着十分钟一过，又上了整整一节强化系理论课。
理论，听着枯燥无味，还要不停地做笔记，还要跟得上语速。
不止50班如此，学院所有的班级都是一样。
放学铃响的那一刻，师生们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
“终于结束……刚得到消息，因为下大暴雨，所以所有兴趣馆提前关门，叶夕，我请你去撸串怎么样？”邓杰伸了个懒腰，回头问道。
“不用了，我还有事。”夜曦收拾好书包，听闻，本来打算打玩游戏篮球再走的念头都取消了。
来到楼下，夜曦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脸色有些凝重。
撑开伞那一刻，纪夜则刚好走到她身边，“一起回去吧。”
夜曦看了他一会，点了点头。
来到马路对面，纪夜则从甜品店里买了冰淇淋给她，夜曦无奈地笑，“又是这个。”
“你喜欢就好。”纪夜则这样回答。
是么？
夜曦不语。
到了芍画街，夜曦突然开口道：“晚上到我家吃顿饭吧。”
纪夜则一愣。
“我有事要跟你说。”夜曦瞥了一眼远处一辆保姆车，淡淡道。
她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听起来带着点奇怪的情绪，像是在做告别一样。
纪夜则握紧了伞柄，指尖有些用力，“好。”
直觉告诉他，她要说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夜曦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直目送着保姆车的离开，车影消失，才收回目光，往家的方向走去。
纪夜则一进门，就见夜曦忽然往地上丢了张蓝色卡片，卡片泛起的荧光直接穿透屋顶墙壁，彻底笼罩了这栋房子。
书包被扔在沙发里，夜曦围上围裙走进厨房，“我先做饭，你看会电视。”
纪夜则坐到沙发上，电视电源刚刚被她打开，播放的是当红明星综艺首秀，现场的布置精良，有很多观众，主持人主持经验丰富，说话幽默搞笑，节目内容诙谐有趣，现场气氛十分和谐，他却怎么也没法看进去。
晚饭是三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夜曦盛了两碗白米饭，布了筷子，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
夜曦吃饭的速度向来比较快，她吃完了，对面碗里的饭根本没动几口，全程都是他在看着她吃。
她叹了口气，把筷子搁在了一边，“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吗？”
纪夜则听她语气，也放下了筷子，“不知道。”
夜曦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蔬菜上，漆黑如墨的双眸暗淡无神，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其实，我是夜曦。”
纪夜则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知道你是叶夕。”
“夜晚的夜，晨曦的曦。”她说道，抬眼认真地看着他。
对面许久未语，平静的面部有些轻微的扭曲。
待纪夜则平复下来以后，第一句就是：“你疯了？”
正因为她不会骗他，他才会难以平静。
正因为她不会骗他，他才会这么问她。
夜曦轻轻地笑了，“我没疯，我是夜曦，你的表妹夜曦，夜家五小姐夜曦。”
“不可能。”纪夜则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平日里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此刻盛着怒火，盛着震惊，盛着难以置信。
如果能够选择，他会选择永远也不听她说这件事是什么。
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夜曦淡淡的声音，似乎含着点点笑意，“那你要不要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夜曦。”
听到这话，他原地停住脚步。
即使他想逃避一切，否定现实离开这栋房子，现在也是做不到。
即使这个房子没有被布下结界，他也走不掉。
他的脚似乎被钉在了地板上，怎么挪都挪不开。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笑，“我记得，第一次见到表哥你的时候，是我五岁那年，地点在夜家的厨房。”
她他睁大了双眼，瞳孔剧缩。
“那时候，天气很冷，夜家房子大，待久了也会感觉到冷。”
他两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
“那天，大人都在客厅，只有我因为肚子饿偷偷跑到厨房，看到你站在凳子上，张望着锅里厨师煎的鲈鱼……”
“够了。”纪夜则沉声打断，松开了手，手心里全是汗水。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继而椅子被拉来的声音响起，几个脚步声之间，她已经来到他的身后。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蓄足气力，嗓音却哑得可怕。
“那天啊……”她低声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垂下眸子盯着地板上的倒影，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被血腥的回忆覆盖，戾气浓重的眸光。
“那天，夜娅挖走了我的晶核。”她的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像是在哄孩子睡觉那样轻。
那天，是她永生难忘的一天。
夜娅在生日宴结束以后，给她灌了迷魂药，她昏昏沉沉地被拉进了地下室，被推到一张冰冷的长桌上。
她从来不知道夜家还会有别的地下室。
她看到年幼的夜娅穿着白色大褂躺在了她身旁——另一张桌子上。
可是，她身下垫着垫子，不会感觉冷，自己却很冷。
后来，宋洁来到了她身边。
她把工具都放在一个盘子里，盘子放在柜子上。
她的衣服被宋洁撕开，她的皮肉被宋洁用冰冷锋利的手术刀一点一点地划开。
她记得，自己流了好多血，染红了身边所有的白色。
药效起了作用，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疼。
“取出来了。”她听见宋洁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把玻璃珠大小的蓝色晶核放进了一杯干净的水中。
鲜红的血液迅速在水中扩散，晶核迅速沉底。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颜色那么纯净的晶核，她真的好喜欢。
宋洁开始给自己缝合伤口。
她不知道自己忍了多久，不知道有没有疼得流眼泪，只感觉脑袋越发沉痛。
依稀记得闭眼前看到的一幕，是成功把自己的晶核放进肚子里的夜娅在宋洁的搀扶下来到她面前，扯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是夜娅？怎么会是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的夜曦忽然之间感觉到肩膀一阵疼痛，她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却看到周围发着荧光的结界闪烁了几下。
夜曦募地正了脸色，扯着纪夜则的衣领将人往一边的沙发上甩了过去，转身一跃而起，落在饭桌上，蹲下身将桌上那张面皮拿起往脸上贴好。
啪啦一声，结界碎裂，所有的碎片落地消失，地面只剩下卡片的碎片。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破坏，一只脚踏了进来，那人弯下腰身，捡起地上一个碎片，拿到面前看了一眼，随后轻轻扔掉。
“看来你的好东西真不少啊，叶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