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的一生分四季,十八岁的九月九之前,宋离的人生一直是小寒。
然而在往后的无数个九月九,却渐入隆冬。
逼仄的房间阴湿潮冷,窄小的空间摆放着一张大床。
床边方形电子闹钟,准确的记录着日期,2018年,9月9号,八点半。
宋离躺在床头,把笔记本电脑放下,眼中布满血丝望着闹钟的方向,怔怔出神。
电脑上正在放映一部年代久远的美国电影,土拨鼠之日。
故事临近结尾,男女主人公幸福相拥,画面温情。
“啪!”
宋离毫无征兆的出手,把本就不坚固的笔记本砸了个粉碎。
“操,都他妈骗人的!”
心情渐渐平复,他照常洗脸刷牙,穿衣出门。
雁城的早晨生机勃勃,行人各自忙碌,街道车水马龙。
这里没有大城市的严重雾霾和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生活节奏很慢。
要是有闲,这天气泡上一杯浓茶,晒晒日光将会是件很美妙的体验。
宋离不用上班,时间很多,可他没有这个心情。
抬眼望去,无比熟悉的场景和行人,都让他心生燥郁。
“宋离!”
忽然,十字路口处,有个和宋离同龄的少年朝他兴奋招手。
紧接着,这少年跑过来给宋离肩膀来了一拳:“你这家伙,今天约好了去钓鱼,可算来了,我可告诉你......”
看这人下手的力度,显然和宋离的关系很要好。
“砰!”
正在他喋喋不休时,宋离神情麻木,抡起拳头,干脆利落的砸在他脸上。
“诶!”
这少年被这一拳瞬间打懵,倒地昏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看都不看一眼晕厥的小伙伴,继续向前走。
并不是宋离脾气暴躁,只是————要有人十年如一日,连续几万次每天给你肩头打一拳,邀请你去钓鱼,相信我,你也会抑郁。
无穷无尽的时间让他厌恶四周的一切,一成不变的事情,一成不变的人。
位于市中心一处移动营业厅,宋离的脚步停了下来。
“先生请问是来办理业务的吗?”
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孩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对他问道。
“我来找人,颜如玉。”
宋离摆了摆手,惜字如金。
“颜如玉,找你的!”
那女孩促狭的笑了笑,朝里面大声喊着。
很快,营业厅内,另一位女孩走了出来。
女孩服饰普通,没有化妆,却依然能让人感到惊艳。
一米六五的身材,凹凸有致,欺霜胜雪的肌肤,配上一张无比精致的五官,宛如不可亵玩的莲花,气质极好。
“先生,您找我是工作方面的业务,还是?”
颜如玉柳眉微蹙,有些不解。
“私事。”
宋离很疲惫,看颜如玉的眼神中充斥着失望和不解。
“对不起,私事我不奉陪。”
她脸上堆砌的笑容很快消失:“我不善于交际,也没兴趣认识你。”
因为颜值极高,颜如玉从小就被狂蜂浪蝶追捧,众星拱月。
偏偏她对男人没有任何兴趣,她以为猜到了宋离意图,拒绝的很强硬。
“昨晚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宋离见这个女人又恢复了以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叹了一口气。
“你耍流氓是不是?”
颜如玉有些气愤,质问道:“请你离开,否则我报警告你性骚扰!”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和男人有过亲密关系,更不用说上床了!
宋离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也不意外。
“82em,62em,89em。”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a4纸,上面歪歪斜斜的记录着数据。
“你的三围。”
望着疑惑不解的颜如玉,宋离脸上带着笑容,把a4纸递了过去:“这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只不过你记性不太好,忘了。”
“昨天晚上你说过,要是你忘了所有的事情,就爆你的三围,这只有你自己知道,所以会相信我说的。”
宋离耸了耸肩,补充了一句。
颜如玉接过a4纸,看到上面写的数字,又羞又恼:“你神经病呀,是不是真想进派出所?”
“死变态,你暗中观察我多久了,居然连我三围都弄到了!”
果然女人的话都是骗人的!
宋离发现这个方法不靠谱,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先不要激动。”
“听我说,五秒钟之后,会有一个身穿黑色长袖,下身牛仔裤的男人进来办业务。”
“坐在第二个办理点的女孩会去接待。”
“再过三十秒,右边那个中年妇女会去泡咖啡,然后摔一跤,把咖啡洒了。”
他突如其来的话语,让颜如玉一怔。
“哐!”
营业厅的门被推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穿着黑色长袖套了条牛仔裤,走了进来。
随后二号女客服起身招待。
“阿!”
忽然营业厅发出一声女人尖锐的叫声,只见店长慢悠悠的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走到柜台,脚底忽然一滑。
杯子碎成玻璃渣,滚烫的咖啡洒的到处都是。
宋离波澜不惊,对一切习以为常。
颜如玉眼睛都看直了:“你......你.....你!”
“你会预言术吗?你是神!!!”
“我不是神,准确的来说,我是个囚徒,愤怒的囚徒。”
永无止境的时间轮回,让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信我就跟我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抛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在强大的好奇心的驱使下,颜如玉跟他一起离开营业厅。
石化公园的木板凳上,两人对坐,大眼瞪小眼。
“你说我们上过床?”
“是的。”
“为什么我不记得?”
“这个问题说起来有点复杂,我要从头讲起。”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颜如玉半带狐疑的看着他。
“我被困在九月九号这一天,出不去了。”
一番措辞,宋离试图用最简短的话语,说出处境。
“出不去?”
颜如玉一愣,捎了捎额前刘海,眉头再次蹙起。
“是的。”
“对你们来说,过去了九月九号,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而我,每一天早上醒来。”
“都是九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