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出奇招瓦市治怪症执旧盏勾栏遇故人
赵怀真笑道:哈,两日不见,来贵也会说笑了。
赵来贵哼哼冷笑道:别人不知你是大初世,我还不知道吗。
赵怀真惊道:你知道大初世?
赵来贵喝的一声,伸手抓了过来。
唐祺纳闷道:贵叔,你干吗?说着挡在赵怀真身前。
令赵怀真没想到的是,赵来贵猛的一推,高大的唐祺便歪倒在地。
赵来贵阴险的盯着赵怀真,吼道:给我,快给我。
赵怀真反问道:给你什么?你是中了邪,还是鬼上身?说着一巴掌打了过去。
赵来贵口鼻流血,却似毫无痛感,一直道:给我,快给我。
赵怀真摸出匕首道:来贵,别怪我下狠手啊。嘴上虽然这么说,却狠不下心。
赵来贵冲上来,双手抓住赵怀真,张嘴便咬赵怀真的脖子。
唐祺站起身来,惊道:贵叔,你干吗?那是少爷啊。
赵来贵撒开手,连退两步,慌道:你后背上是什么?你怎么会有远古水怪的绿血!
赵怀真左手摸了一把后背,果然是那水猴子身上的绿水,一直都没发现,问道:你连远古水怪都知道?
赵来贵自问道:那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一边说着一边原地转圈,急的直抓头发。
唐祺护着赵怀真,轻声问道:少爷,他是中邪了吗?
赵怀真道:不管那么多,先把他绑起来,我去找人帮忙。
唐祺点头道:好的,少爷,看我的。说着,上前抱住了赵来贵。
赵怀真道:我去拿绳子。
赵来贵用力挣脱了唐祺,一把夺过赵怀真手里的匕首。
赵怀真被撞到在地,叫道:来贵,醒醒!
唐祺上前再抱,赵来贵一刀划出,唐祺双臂汩汩流血。
赵怀真惊呼道:唐祺,快跑。
唐祺正惊慌间,没来及反应,眼见赵来贵一刀刺向赵怀真的心口,赵怀真闪身躲开,后肩膀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赵来贵咬着牙笑道:我要吃你的心。第二刀又刺了过来。
赵怀真跳到一旁,摸出阴阳符,忍着痛,卯足了劲,朝赵来贵眉目中间砸了过去。
赵来贵啊哟一声,蹲在地上,匕首落在一旁。
唐祺不顾双臂受伤,从背后将赵来贵锁住,不让他再动弹。
赵怀真捡起匕首和阴阳符,边跑边叫道:抱紧了,我去拿绳子。
二人将赵来贵五花大绑到旁边的大树上,确认他挣脱不了,才安下心来。
赵怀真道:我去找小福兆,你等着。
唐祺点头答应,口唇已经发白。
赵怀真带着伤把小福兆领来,先给唐祺包扎,自己却因失血过多而晕倒。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了。
小福兆给赵怀真换了药,询问怎么回事。赵怀真简单的说了,但不清楚为何会这样。
唐祺道:真少爷快去看看,他一直在叫你,是不是好了?
赵怀真和小福兆出了门,见赵来贵还被牢牢绑在树上,只是像疯了一样,眼神涣散,披头散发。
小福兆问道:贵叔,你认不认识他。说着指向赵怀真。
赵来贵道:我认识,我认识,大初世吗,谁不认识我都认识,我需要他的心,我需要他的血,啊,多么美丽纯洁的灵魂啊,人间几千年都没出现过如此无垢的灵魂了,快,给我...
唐祺问道:他在说什么?什么大初世,什么灵魂?小福兆,快给他用药啊。
小福兆道:真是中了邪了,我也没办法。
唐祺道:呸,还说是神医的徒弟,这都治不了。
赵怀真道:这不是病,看来要找道儿上的朋友了。
小福兆问道:你还认识道儿上的朋友?
赵怀真道:老朋友。你们看好他,我去去就来。说着跑了出去。
小福兆高声道:真少爷别跑,小心你背上的刀伤。
赵怀真摆摆手,道:知道了,放心吧。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和胸前的阴阳符,朝城东奔去。
走了几条街,穿了几条巷,在一处僻静的地方找到个不起眼的石头屋子,门前有一群人正在等屋子里的人。
赵怀真心里焦急,高声道:诸位乡亲父老,在下今日遇到大事,有没好朋友让我先来,赵怀真先行谢过。
众人一听是赵怀真,都说不急不急,把赵怀真推到了前面。
屋子里的人叫道:难得怀真少爷大驾光临,蒋某有失远迎。
赵怀真笑道:蒋凤岭,多年不见,赵怀真有礼了。
蒋凤岭邀请道:真少爷请,师兄在内房恭候多时了。
赵怀真进了内房,笑道:时先生好。
时运命道:真少爷好啊,你最近命犯杀星,要远离水火啊。
赵怀真点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时运命笑道:来贵去了乱坟岗吧。
赵怀真道:都说你是瞎半仙,不由得不信啊。
时运命问道:你是来求我出方子救他,还是要问清原因呢?
赵怀真笑道:当然是既要问清原因,也要救他啊。
时运命点头微笑道:乱坟岗阴气太重,他被冥界伏尸鬼从粪门上了身了。
赵怀真一想,点头道:果然如此。
时运命道:这伏尸鬼虽说是冥界最下层的鬼怪,不能直接杀人,也不能离开坟地,可一旦上了肉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一般伏尸鬼上身,说明它找到了灵魂纯洁的人,而吃了此人的心,能使他们增长寿命,甚至可以从鬼怪跃进至上层的妖魔。
赵怀真道:难怪他要吃我的心,喝我的血,原来是为了提升能力。我出入乱风岗这么多次,伏尸鬼为何不直接对我动手?上了来贵身再动手,岂不是多此一举?
时运命继续道:你的血肉可以净化伏尸鬼,而它想吃你心,必须用肉身来消化,所以才铤而走险。
赵怀真点头道:如此也说得通,那我怎么救来贵呢?或者说把伏尸鬼除掉?
时运命道:我这有逆经方,你给来贵喝了,就行了。说着掏出一白色瓷瓶。
赵怀真接过药道:多谢,我走了。
时运命道:莫慌,你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辰,如何用药吗?
赵怀真摇摇头。
时运命招招手,耳语了几句。
赵怀真坏笑道:懂了,难怪叫逆经方,有意思,符合我的性格。
时运命道:别忘了远离水火。
赵怀真道:知道了,多谢。边说着,边和蒋凤岭告辞。
出了石屋,谢过众人,赵怀真直奔春华楼。春华楼斜对面有座桑家瓦舍,里面是唱曲儿的艺人表演的台棚,左右放了上百座位,虽比不了京城上千座位的豪华壮观,但在各路货药贩子,算卦剃剪的吆喝叫卖声中,平日里也没少了拥挤和热闹。只是最近天气炎热,看客极少。
靠近大门的地方,七八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围在一起,高声叫着。赵怀真看了一眼,原来正在斗鸡,一只黑毛鸡飞上跳下,将另一只黄毛鸡狠狠的啄倒在地。
黑毛鸡主人哈哈大笑道:我的墨子可是不败战神,你的黄毛恐怕是只菜**,哈哈哈。
黄毛鸡主人脸色难看,丢了两张宝钞,转身走了。
赵怀真笑了笑,往台棚走去,有个小光头跑来冲赵怀真直摆手。这光头是聋哑儿,桑老歪可怜他,让他打杂,给他一口饭吃。
赵怀真边比划边道:我找桑老歪,大事。
小光头点点头,跑去叫桑老歪,不一会儿,小光头扶着一个拄拐的糟老头从台后绕了出来。
赵怀真笑道:桑老歪,还活着呢。
桑老歪哈哈大笑道:放心吧,你死我都不会死。
赵怀真道:你这生意还真是难得的兴隆啊。
桑老歪笑着骂道:滚你奶奶的,这门可罗雀,也叫兴隆吗?
赵怀真笑道:明日午时,我给你演出好戏,保你座无虚席。
桑老歪笑着问道:真的?无功不受禄,要什么好处?
赵怀真道:当然是真的,你把台子让给我,我唱戏,唱完了,你自己打扫一下就行,我不要好处,唱戏就算是好处了。
桑老歪道:不赔本儿的买卖,打扫算什么,那咱可说定了,不能赖账。
赵怀真道:行,还有一个要求,先把你太奶奶滚三遍。
桑老歪再确认道:滚三遍就来?
赵怀真道:不来的话,我赵怀真跟你姓。
桑老歪道:好,一言为定。滚我太奶奶,滚我太奶奶,滚我太奶奶。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赵怀真道:我的孩儿,明日午时,台子给我留好,别忘了,不然爹爹很为难啊。
桑老歪气急败坏道:明天不来,我滚你奶奶的。
赵怀真道:好的,我的孩儿。头也不回的离去。
回到家中,小福兆正在收拾赵来贵翻乱的屋子。
唐祺问道:少爷,怎么样了?
赵怀真道:被上身了,明天跟我去桑家戏台。
小福兆问道:为何要去戏台?
赵怀真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二人知道赵怀真的性格,也就不再追问。
赵怀真问道:唐祺,还行不行?
唐祺拍拍胸脯,道:放心吧,少爷,完全没问题。
赵怀真道:去小璟那打一副口字形状的架子,一人高的,今晚就用。
唐祺道:包在我身上。
赵怀真和小福兆一起收拾好,准备了菜汤和馒头,等唐祺扛着架子回来,三人一起吃饱了。二人听赵怀真指挥,把赵来贵绑在架子上,确认绑紧之后,又将赵来贵倒立了过来。一个破碗从赵来贵身上掉落下来,赵怀真捡来一看,感觉好熟悉。
这是那个小女孩儿的东西,都好多年了。
赵怀真问道:你拿这个做什么?
赵来贵嘿嘿冷笑道:吃完你的心,再去找四柱纯阴的女童,阴阳调和,我必升天,哈哈哈哈。
赵怀真道:哼,想吃这个,还想吃那个,你胃口还真好。说着把碗揣在了怀里。
第二日晌午,唐祺扛着赵来贵,小福兆敲着锣,赵怀真吆喝着,一路来到桑家瓦舍。好奇的人排了一整条街,不知赵怀真要做什么,全都闻风而至,顾不上天气炎热,将瓦舍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赵怀真上了戏台,抱拳作揖,高声道:诸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还有娘儿们,赵怀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诸位,看谁能回答上来。
众人哈哈大笑道:你赵怀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吧,我们摘着会的答就完了,哈哈。
赵怀真道:我们平日里都是脚走路,嘴喝水,下面出屎尿,对吧。
众人笑的更大声了,道:你说的都是屁话,哈哈哈。
赵怀真道:如果倒立着,头朝下,屁股朝上,喝水能不能喝进去?拉屎是朝地还是朝天啊?
众人笑的前仰后合,道:肯定喝不进水啊,我们都知道水是朝下去的,屎也朝下,肯定拉不出来,拉出来的话,那岂不是掉进嘴巴里了,哈哈哈。
赵怀真道:好,我们今天就来试一试。说着,招呼小福兆和唐祺。
二人把赵来贵扛到台上,倒立放好,又从台幕高处扯了一根绳索,绑在铁架上,防止倒下去。
唐祺一伸手,把赵来贵嘴里塞的布拉了出来,一手扶着他的头,一手抓着他的下巴。
赵来贵叫道:我要吃你的心,我要喝你的血。
赵怀真掏出药瓶,给赵来贵灌了下去。唐祺怕他吐出来,捂着他的鼻子和嘴,直到他咽了下去。
赵来贵叫道:这不是血,这不是心,我要你的血,我要你的心。
众人不知赵来贵被伏尸鬼附身,以为在演戏,纷纷拍手叫好。
赵怀真看看天,午时三刻,艳阳高照,正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
赵来贵突然不叫了,双眼直翻,紧紧闭着嘴唔唔唔的不停咽气。
赵怀真心道:生效了。伸手扯掉了赵来贵的裤子,示意小福兆和唐祺躲在一旁。
台下有人尖叫,有人笑骂,有人鼓掌,有人离席。
只听赵来贵肚子咕咕直叫,不一会儿,一股黑水伴着黄黑色的稀屎从他肛门喷出,那黑水在日光下变成黑烟,又化作黑粉,不消片刻便消失在空中。
众人哗然,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吵嚷起来,纷纷议论原来力气足够大,拉屎也可以射向天空。
赵来贵虽然晕厥,可脸色由苍白渐渐转为红润,赵怀真大叫一声好,拉着小福兆和唐祺冲上台去,取掉绳索,将赵来贵从戏台后面抬了出去。
桑老歪和小光头正在收钱,看见赵怀真等人跑了,忙叫道:台子上的屎尿,给老子打扫干净,你奶奶的。
赵怀真头也不回的道:钱都收了,还叫爹爹干活吗?
三人抬着赵来贵,马不停蹄的跑回家。赵怀真早预备了一缸河水,唐祺将赵来贵从架子上解开,直接投进木盆里,连泡了三盆水,才将他身上的臭味刷干净。晚上,赵来贵便醒转了,三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经过小福兆的悉心照料,赵来贵三天后康复了,五天便可下床自由行动了。
这一日,赵来贵一如往常,去向菜农要些剩下的菜,可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令他心里直发毛,最后找了卖面的黄掌柜,才问到发生了什么事。恼羞成怒的朝家跑,看到唐祺和小福兆正说笑,抄起顶门柱打了过来。
唐祺和小福兆吓的边逃边叫道:来贵又着魔啦,来贵又上身啦。
赵来贵道:着魔?我要扒了你们的皮,两个混蛋小子,不学好,连真少爷也被你们带坏了,别跑,别跑。
赵怀真带着雪仔推门进来,哈哈大笑道:来贵这是又着魔啦。
赵来贵由气变哭道:少爷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来贵可是数十年如一日,不离不弃对你的老奴啊,少爷。
赵怀真叹道:来贵啊,你被伏尸鬼上了身,我只好出此下策。
赵来贵道:那也没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吧,好丢人啊。
赵怀真道:来贵你不知道,这伏尸鬼一旦上了身,我们无法直接伤害到它,只能选人多的地方,在正午净化它,否则后患无穷啊。
赵来贵问道:真的吗?
赵怀真道:当然是真的,阳气杀鬼,人气保命,这可是时运命说的。
赵来贵一听是时运命,这才信了七分。
唐祺和小福兆烧火造反,四人简单吃了。
赵来贵道:少爷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明天你要再去一次春华楼。
赵怀真道:乌烟瘴气之地,没必要的话,我定是不去了。
赵来贵道:不不不,你明天必须去,春华楼三年一次的头牌又要换了,这次灵州城有名号的公子哥都会到场。
唐祺不懂这些,知道有热闹看,便撺掇道:去去,我们真少爷才是灵州第一的少爷。
小福兆点头道:这是露脸的机会,当然要去。
赵怀真其实打心底不愿意去,但看看热闹,总是可以的,勉强点头答应了。
次日一早,四人简单吃了,便来到春华楼外候着。果然不少平时不见其人只闻其名的公子哥都来了,有的骑马,有的坐轿,个个捯饬的像去选驸马一般,头戴高帽,脚蹬皂靴,要挂佩剑,手持纸扇。
春华楼的掌柜鲍干娘风韵犹存,带着几个看家护院的打手,在楼前招呼来往的公子哥。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进了春华楼,赵怀真觉得肮脏,不愿再看下去,可是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根本挤不出去。
这时,十几个嚣张跋扈的壮汉提着刀棒开道,后面一顶华贵的绿缎大轿由十二人抬着,一路颤颤巍巍来到春华楼门外。轿夫压轿,掀开轿帘,出来一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身着彩锦缎的衫袍,足蹬貔虎头的皂靴,头戴赤金丝的网巾,腰系红宝石的玉带。
赵怀真悄声道:普通百姓衣不蔽体,此人却如此奢侈,轿子都是最好的缎料所制,更别说那身行头,孔雀羽线缂丝织造,说他家里没个万万两黄金,恐怕无人会信。灵州城内竟然还有这等我不知的人物?
赵来贵问道:少爷不知此人吗?
赵怀真问道:是谁?
赵来贵道:知州晁大人的小舅子,晁夫人同父异母的弟弟,费鹏。
赵怀真心道:原来晁夫人姓费啊。真是没想到,表面上这晁大人是个清官,背地里竟然都被这亲戚贪了去。倘若今日我不闹一闹,让他们知道知道赵怀真的手段,这些人在灵州如此招摇,岂不是对不起我赵府捐城的慷慨大义。坚定的留下的意愿,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赵来贵问道:来的人不少,不知为何没见邵天赐啊?这场合,怎可能少了他。
赵怀真本也没注意,赵来贵一说,才发现确实没见邵天赐。
那边鲍干娘使出浑身解数,卖弄着风骚,把费鹏领进了春华楼。
赵怀真扒开人群,也要往里走,却被春华楼的打手阻了去路。正想着如何能进去,有人在鲍干娘身后耳语了两句,鲍干娘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赵怀真进去了。
大堂中豪绅公子纷纷落座,等候开启大典。赵怀真在偏僻的角落,坐下来,看看周围都是哪些人物。
鲍干娘上了台子,笑道:三年一度的蒹葭挂牌大典即将开始,感谢诸位老爷公子光临春华楼啊。与往年规矩一样,能闯过三关的客人,今晚将由蒹葭单独侍奉。
众人虽一同拍手叫好,却谁也不服谁,各个抖擞精神,准备迎接挑战。
一打手举个牌子站在台上,众人望去,纷纷摇头。赵怀真远远看到那牌子上写着一个達字,才明白原来这些人不懂是什么意思,又不愿意问身边的人,所以才不停的摇头。
这时,人群里一少年公子,施展轻功,跳到台子上,将一头冠交给鲍干娘。看到那头冠上是一颗比鹅卵还大的夜明珠,一看便知这头冠价值连城,鲍干娘欣喜若狂。
赵怀真心道:嗬,方灵均也来凑热闹,真是冤家路窄,撞伤了人不愿出钱,在这儿反倒出手阔绰。
有人高声道:原来达是财富啊,我的钱多。
鲍干娘笑道:对啊对啊,快快,第一关就是比比谁的钱多。
众人纷纷往台子上丢金锭银锭,珠宝玉石,不一会儿,台子上便堆了一座耀眼夺目的小山。
鲍干娘双眼放光,还在怂恿众人出钱。只见费鹏哈哈大笑,吆喝了几声,他身旁的壮汉连抬了三个大木箱来,一箱箱摆在台子上,打开一看,满满的三箱金银珠宝,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惊呼了不得。
赵怀真哼了一声,暗道:凡夫俗子,见钱眼开。
这边投钱的人越来越少,那边打手将钱少的客人一一驱赶出坐席,虽没撵他们出门,却也失去了挑战剩下两关的资格。打手到了赵怀真这边,见他衣着破旧,又没投钱,不客气的要拉他出去。
赵怀真哈哈大笑道:我走了,你们就失去了最有钱的客人。
众人以为他在吹牛,纷纷不屑。
鲍干娘白眼道:你个穷小子,没钱没资格留下。
赵怀真问道:你可只我是谁家少爷?
鲍干娘道:不就是赵家的吗。
赵怀真道:既然你知道,那我自然有资格留下。
鲍干娘问道:什么资格?
赵怀真道:你的题目是达,什么是达?兼济天下为达,灵州城都是我赵府的钱筹建的,难道我还没资格留下吗?当初你们在我赵府领了多少银两,不用我帮你回忆了吧。
当年洪水过后,重建新灵州,春华楼的鲍干娘带着几十个弱女子去赵府领银子,满嘴的千恩万谢,那头磕的比得上小鸡啄米了,若不是赵府给她们吃穿和银两,这些人恐怕早已是冢中枯骨了。鲍干娘对当时年幼的赵怀真印象不深,但是也怕被人说那些年的窘境,也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忘恩负义,说到底,春华楼也是个做生意的地方,只要是做生意,就讲究和客人维持长期的信任关系。
鲍干娘又想:这只是第一关,他赵怀真未必能过后两关,而且今日的钱财已经大大超出预期,也不在乎那一星半点。于是,她只点点头,默认赵怀真算是过了第一关。
见其他人也没多说什么,赵怀真抱拳多谢众人。
又有人上台出题,第二块牌子上的字是樂。
众人又开始猜测,这个字更难了。
赵怀真心道:这个字有四个发音,除了地名读酪,论语里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读要,最常用的一个是音乐,一个是快乐。音乐我是真的不通,那只能从高兴快乐为切入点了。看看众人,也是不明所以。
费鹏一挥手,壮汉又抬了三箱金银,鲍干娘喜不自胜,不停的阿谀奉承,并让费鹏第一个过了第二关。鲍干娘领着费鹏上了二楼雅间,吩咐好生招待,又吩咐手下将金银全部搬走。
众人身上都没了银两,只能想其他办法。
方灵均上台打了一套蝶舞莹飞功,身形俊逸,开阖优雅,惹得众人拍手叫好。
鲍干娘在二楼笑道:笑了笑了,蒹葭笑了,方公子也过关了。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第二关是博美人一笑。众人一一上台,有的打拳,有的唱曲儿,蒹葭笑没笑,只能通过鲍干娘。谁知,无一例外,全部淘汰。
赵怀真也在考虑怎么能过第二关,眼看时间就要到了,鲍干娘却说他可以通过了。
众人不解,纷纷起哄。
鲍干娘道:赵公子前几天在瓦舍唱的那出冲天戏,蒹葭也看到了。
赵怀真和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仅剩费鹏,方灵均和赵怀真还有资格挑战第三关。
三人分别去了二楼单独的雅间,刚刚落座,便响起三通鼓声。
大堂中舞台上一对少女缓缓走来,一个着红纱拨瑶琴,似小家碧玉,一个着青罗弹古筝,如金屋阿娇。堂中客人惊呼这就是新来的如诗和如画,果然不同凡响。再听那指尖流出的乐曲,好像把每个人的身心都带进了山涧林中,耳畔溪水鸟鸣,眼前浑然天成,人人如沐春风,身临其境,不思上进。这时,舞台后的薄纱掩映出一抹曼妙的身姿,如月宫嫦娥,翩翩起舞,众看客无不垂涎,惊呼道:如诗如画,不如蒹葭。
曲罢舞毕,薄纱落下,那倾国倾城的美人目光所及,宾客个个长着脖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偌大的春华楼,一时间竟无丝毫动静。
赵怀真也不由得惊叹,心中暗暗把遇到的美女比较了一番,比起晁骦,蒹葭多了几分端庄和清纯,比起方采苓,蒹葭多了几分妩媚和绰约。
蒹葭往前一步,众人跟着点头,深怕摔倒。
蒹葭露齿浅笑,众人跟着傻笑,浑身酥麻。
蒹葭轻甩白袖离了舞台,众人抢着向前,不管不顾的要去追,互相拥挤,有人甚至被踩踏受伤。
鲍干娘领着打手维持秩序,一炷香后才恢复常态。
一人高举牌子上台,牌上写着:術。第三关的题目终于来了。
蒹葭上了二楼,分别给费鹏,方灵均和赵怀真送了一张纸条,题目是:一块金锭,七日之工,每日均分,最少几刀。
赵怀真心道:这是算理,一块金锭分七块,最少六个刀口。
费鹏哈哈大笑道:我还用分吗?说着,又掏出十块金锭。
蒹葭笑道:费老爷当真大方,我们这一关的题目是术,还望费老爷遵守规矩。
费鹏道:好听,好听,蒹葭,我为你而来的,你不明白吗?
蒹葭道:费老爷,答对这一题,我今晚就是你的人了。
费鹏道:我等不及了,等不及了。说着离了雅座,对蒹葭动手动脚起来。
鲍干娘和打手只好来劝,强行拉开,费鹏叹了口气。
赵怀真心道:这一题没这么简单,如果从三分处切一刀,则为三分和四分两块。堆叠一起再一刀,便剩下三个两分和一个一分,再将三个两分叠加切一刀,总共三刀即可。
方灵均道:三刀。
蒹葭笑着道:方公子果然聪明,可是还有更少的方法。
方灵均道:不可能用更少的刀了。
赵怀真道:两刀即可。
方灵均道:你以为比我说的少就行了?理由何在?
蒹葭也道:赵公子如何只用两刀?可否说来听听?
赵怀真道:七分金锭,一刀切一分,还剩六分,六分切二分和四分即可。第一日工取一分为一,第二日工取二分还一分为二,第三日工二分再取一分为三,第四日工取四分还一二分为四,第五日工四分再取一分为五,第六日工留四分还一分再取二分为六,第七日工取完。
蒹葭轻拍双手,笑道:看来,算理方面还是赵公子更擅长一些。
方灵均哼的一声,转身下楼。
费鹏不同意了,叫来一群壮汉,就要闹事。鲍干娘和打手怕出事,又来和赵怀真商量是否愿意让给费老爷。
蒹葭道:这样的话,不如我再出一题,若是费老爷能做到...
费鹏忙抢道:好好好,美人儿,就听你的。
蒹葭道:你二人先回雅座,我写下题目,你二人若是能找到题目中的物件,便算胜出。
费鹏笑道:天下还没我找不到的东西,就算找不到,我买也给你买回来,美人儿,等着我啊。
蒹葭写好纸条分别交给二人。
赵怀真打开纸条一看,心道:天助我也。从怀里掏出破碗,递给蒹葭。
那边费鹏发疯似的叫道:旧盏?我费鹏怎可能有旧东西?边叫边吵,引起整个春华楼的注目。
鲍干娘劝说半天无果,正无奈间,从三楼下来个老人,慈眉善目,庄重威严。
那人笑道:何事令费老爷动怒啊?
费鹏哼了一声,默不作声。
鲍干娘规规矩矩行礼,轻声道:居掌柜。然后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
居掌柜笑道:我说何事呢,费老爷好歹也是个灵州城的大人物,不会和下人一般见识。但是春华楼的规矩便是规矩,既然费老爷和蒹葭无此缘分,我居某也不愿看到您吃了亏,这样吧,如诗如画陪您一晚,你看如何?
鲍干娘道:好啊好啊,舍一得二,这买卖划算。
费鹏也觉得不错,点头笑笑,满意的坐了回去。
蒹葭将赵怀真带到三楼,关上门,待赵怀真坐定,双膝跪地,一头磕到底。
赵怀真纳闷道:这是为何?
蒹葭道:多谢赵公子当年一饭之恩。
赵怀真看看破碗,问道:你就是那个小女孩儿?
蒹葭点头笑道:若不是赵公子,蒹葭早就饿死了,即使不被饿死,也会抑郁而死。
赵怀真哈哈大笑道:难怪鲍干娘几次三番帮我,原来是因为你啊,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蒹葭叹道:哎,说来话长。
赵怀真道:此时无事,愿闻其详。
原来,蒹葭的祖上是大明开国功臣之一,也曾挂帅封侯,显赫一时。可明太祖朱元璋诛杀功臣,牵连众多,这一家虽得友人通风报信,还是只逃出了几个人,后被迫安家甘肃,隐姓埋名,得以苟活。永乐年间,家中小女跟着父亲下地干活,午间坐在树下吃饭,被人贩子骗走,一路带到古灵州。当时庆王正清剿喇嘛庙,这些人贩子不敢明目张胆的行动,只得在隐秘处暂时养着那一批孩子。后来女娃逃了出来,身上就一个破碗,别无他物。饥饿,迷茫,绝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对一个年幼的女娃来说,等待她的只有死亡。正当这时,赵怀真的出现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赵怀真走后,女娃又被人贩子抓了回去,可是带着孩子的人贩子出不了城,无奈之下,便只好把那一批孩子卖给了春华楼。春华楼的大掌柜将男孩送去练武,若干年后,这些男孩成了看家护院的打手。而有潜质的女孩则被带到江南,终日里学些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有一部分还被当做扬州瘦马高价卖给达官显贵,少数更优秀的女孩,便分别送去各地的妓馆当头牌。蒹葭本不知自己姓名,更不知祖上姓名,在江南被居掌柜选中,带回灵州,这才有了蒹葭之名。
赵怀真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蒹葭举起酒杯,敬道:没有赵公子,便没有今日的蒹葭,蒹葭敬赵公子一杯。
赵怀真暗暗自责道:赵怀真啊赵怀真,你就是这样做事的吗?良家女子变成妓院头牌,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救她?救她等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我救她,我是白了,可她却因此变黑了。转念又想道:可是世间事,又怎是一句黑和白便能说清的?叹了口气,假装很高兴,举杯一饮而尽。
蒹葭道:赵公子吃菜,据说这是灵州城最好的菜品,凤冠霞帔。说着夹起一块肉要喂给赵怀真。
赵怀真问道:只听说凤冠霞帔,不知是怎么做的?
蒹葭道:我也不知怎么做的,只知道是用雄鸡鸡冠,鲜虾去皮,并且都要是活物才能做出极品鲜味。
赵怀真气道:呸,这么残忍,比那和尚庙的鸡脑面和藏水羊肉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蒹葭忙道:蒹葭听说过鸡脑面和藏水羊肉的事,的确残忍。
赵怀真道:我不吃荤,不杀生。
蒹葭又道:蒹葭不知,蒹葭对不起赵公子。
赵怀真道:不打紧不打紧,不知者无罪啊,哈哈。
蒹葭道:既然赵公子不吃荤,不杀生,蒹葭以后也食素,也要日日拜佛,为赵公子和天下苍生祈福。
赵怀真笑道:当真的好,当真的好。心中却叹道:哎,这世道,越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越是心善。那些不要脸的有钱人,又有几个能如我爷爷一般做出兼济天下的善举的?
蒹葭道:赵公子累了一天,让蒹葭服侍您休息吧。
赵怀真原本是要来春华楼捣乱的,刚又听说了蒹葭的苦难身世,这时哪有男欢女爱的兴致?起身摆摆手,看看窗外,又看看墙上的字画,意思是不要着急。有一副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是一首诗:
牢落西南四十秋,
萧萧华发已盈头。
乾坤有恨家何在,
江汉无情水自流。
长乐宫中云气散,
朝元阁上雨声愁。
新蒲细柳年年绿,
野老吞声哭未休。
赵怀真看完,问道:这诗也没题目,也没落款和年月啊?
蒹葭道:这是居掌柜的诗。
赵怀真笑道:原来居掌柜本是个身居高位的人啊。心中暗道:竟然做起了妓院的勾当,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这居掌柜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蒹葭见赵怀真不吃也不喝,便叫下人收了,送了一壶清茶,又端来一盆月季,红白相间,房内一经点缀,甚是温馨。
赵怀真睹物思人,想起过世的爷爷赵德才和神医钱德旺,突然间也想写首诗,不由自主的吟道:绿枝多刺为红颜,群芳谱中名高悬。春来花开三五月,何须向天借百年。
蒹葭重复道:春来花开三五月,何须向天借百年。随即笑道:朽木百年,不过冢中棺椁,无人问津。艳花虽短,足以震彻心灵,让人铭记。赵公子以花喻人,好诗,好意境啊。
赵怀真心道:蒹葭不愧是江南来的,不仅反应快,说话也是中听。
这时,外面鸣锣开道,喇叭声起。二人同朝窗外望去,见有数百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自东向西而行。前面吹拉弹奏,鼓乐齐鸣,中间是四人抬的嫁妆木箱,足有二十多口。声势浩大,真是:红衣红杖大红花,喜乐喜庆真喜事。
蒹葭问道:我在江南时也见过不少达官显贵成亲,皆不如此,不知是谁家公子娶亲?
赵怀真想了想,道:灵州城能到这规模的,只有一人,邵家的邵天赐。
话音未落,只见邵天赐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蒹葭问道:如此排场,倒也符合他邵家,只是不知哪家姑娘如此有福气。
邵天赐好像听到他俩说话,抬首望来,正看到赵怀真和蒹葭。。
他身后是新娘的八抬大轿,稳稳当当而来,到了春华楼外,轿窗微开。
赵怀真一看,惊道:啊,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