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砖上人看着血蔷薇，思索片刻：“好。”
他语音未落，却见幻月无生下一刻就换了副面孔，他神情讥讽话语带刺复问：“上人可曾想过被边无妄和南宫婳那两个贱人蒙蔽？”精神力大开，就等黑砖上钩。
果不其然黑砖上人在连续多次的暗示中逐渐狐疑：“但说无妨。”
“商人重利，代价胜于结果无利可图，不可为之。”继而娓娓捏造，边无妄为何要杀边无生？自然为了确保边影王位，的的确确有足够的理由请杀手。然而对付个废物，已经请到专走刺杀路线的特殊修士，何须以更大的代价，请动黑砖上人？
难道只为确定成果？
宫中有那么多眼线，叫黑砖上人走一趟委实没有必要啊。何况边无生目前在大家心目中仍旧是无法修真的废物一个，值得边无妄如此破费？
黑砖上人脸上阴晴不定，他开始被幻月无生的话语蛊惑住了。不为别的，今晚的所能获得的利益远超于所需付出的代价，而且执行起来本该没有难度，几乎是请他来做个见证而已，实在太简单了。
可正因为简单，所以才不符合逻辑，更有疑虑的必要。
幻月无生深呼吸一口：“敢问边无妄，不，南宫婳允诺给上人几成让利？”
黑砖上人没有说话，悄然见竖起三根手指。
“哈，三成！上人这也能相信？三成让利要有多少？他们莫不是疯了吧？”幻月无生连续三个反问后突而大笑，“想必联络贵盟的是南宫婳吧，她可立下字据、其他契约或者心魔大誓？”
黑砖上人已被精神力钓住，脑子愈发不灵光，思绪完全按照幻月无生描绘出的路线而走：“心魔大誓，做不得假！”
黑砖上人掷地有声，幻月无生则立即提醒道：“发誓之人乃南宫婳，而非边无妄！”
“正因为心魔大誓做不得假，所以贵盟信了。可现在的边影依旧是父王在做主！行商职权能交给南宫婳，也能随时夺回来。而南宫婳只不过是边无妄的一个女人，等他当了君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用得着稀罕一个南宫婳？”
“而且，贵门即便允许等边无妄当上边影君王再实现诺言，可又得等多久？并且，他若坐上王位，重订王后撕毁契约又有何难？”
幻月无生拱手：“上人仔细想想，南宫婳答应，边无妄可答应？假使父王归尘边无妄登王，他即便答应，两位太妃可答应？两位太妃答应，她们背后的炼妖、玄霜二派可愿意答应？炼妖、玄霜二派答应，幽冥鬼门可答应？”
“边影关年年月月的账目中，都有很大一部分要朝上供纳，孝敬边关两家土皇帝和势力更大的王后娘家人。
一个商盟有何本领去跟三个地头蛇抢占利益？”
黑砖上人心头一紧。幽冥鬼母极少现身，但获得一定地位的修真者都晓得，幽冥鬼母有多可怕。各个修真势力都会警告旗下门人弟子，切勿与幽冥鬼门交恶，根本原因只有一个——幽冥鬼母。
远的不谈，就问幽冥鬼门霸占、坐镇一块禁地，鬼修材料要多少有多，怎能不受觊觎。可幽冥鬼门始终稳稳安坐在鬼窟之上，而其底气就是幽冥鬼母的通天的威能。
据不完整统计，死在幽冥鬼母手上的化神真尊，少说也有几十位。其中不乏联袂而来的神级修士，但都被幽冥鬼母一人轻易所杀，而且不论对付几个，斩杀时间从未超过一炷香，并且形神俱灭。故而修真界对幽冥鬼母的资料极其稀少，也愈发证明幽冥鬼母滔天本领。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商盟算不上强龙，哪来触犯幽冥鬼母利益的底气。商盟一旦抽走边影关三层生意收获，边影供奉之物势必减少良多。届时商盟惹起众怒，势必被痛打落水狗，还不得逃之夭夭。
不光边关生意再也做不成，他这个作为直属负责的黑砖上人，也免不了被第一个开刀的命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两个贱人请上人来此的根本目的。”
黑砖上人被糊得一愣一愣：“是何目的？”
幻月无生卖了个关子，反问：“上人可识边无生家母？”
这还用问，世人皆知边影国六、七王子的生母乃赫赫有名的幽冥大师姐。边影关能安稳，有很大一部分关系就靠幽冥大师姐的对外警告。
幻月无生彻底完成了暗示，并将之提升到催眠的地步，他开始大放厥词“家母弃家而去，却始终多多少少牵挂着家里。都说虎毒不食子，明面上她对‘我’这个废物极为厌倦，但私底下谁知道，她却赋予我对抗修真者的秘密武器。”
“当然此事边无妄并不知情，刺杀边无生，一个刺客足矣。之所以请上人前来，只为向父王宣告，行刺一事中有商盟着手。”
“老三、小七热衷修炼，高悬的边影王冠再无人会与边无妄相争，只有落到他的头上。”
“而父王就算要惩罚，也只能惩罚一个不知好歹的南宫婳。当然，自行商职权收回之日，贵盟与南宫婳的契约不攻而破，然而最终还是得流回边无妄手中。”
“届时，边无妄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而抛弃的最多也只有南宫婳，那么一个女人而已。”
黑砖上人怒骂：“他敢……”
幻月无生摆摆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商盟是不会为了此时跟未来边影君王翻脸的。”
黑砖上人一噎，找不到反驳之语。说到底，天底下商盟不止一个，边关贸易的主动权永远在边影而非商盟。
只是咀嚼着幻月无生最后一番关于利益的话语，觉得恰当至极。他们做生意的始终以和为贵，为了利益很多时候都得委曲求全，他扪心自问，如果事实真的像六王子所说的那样发展，最后他也只能妥协。
黑砖上人看向血蔷薇，也回想到幻月无生起先的要求——思考此女来意。
幻月无生说此乃幽冥大师姐的手段，黑砖上人再不疑有他，姑且相信了。同时黑砖上人开始认真打量起血蔷薇，血蔷薇掩埋在土石中，还被藤蔓缠绕，只露出个脑袋，而且状若痛苦难当。
黑砖上人聚起真元到眼上，实现透过土石看清此女衣装：“血煞楼！”容不得他不惊异，中西边关无人不知血煞楼与边影国的纠葛，血煞楼一心交换功法，奈何边长鸣屡屡拒之。
说到《枯荣》与《岁月》这两部邪功，黑砖上人有些嗤鼻。修真为了求仙，求仙为了长生，随着修炼寿命越来越短的功法，再强大他也不稀罕。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上人好眼力。”幻月无生笑道，“所以咯，请刺客的只有太子边无妄。如果商盟硬是坚持太子妃为帮凶，并且能呈上真凭实据，那么理当贤良淑德的太子妃，就该换个人来当了。”
黑砖上人皱眉：“边无妄请得动血煞楼？”
“那就要问问父王为何外出了。”幻月无生说到这处便选择闭嘴，有些事情摆出一小部分，剩余的留给别人脑补即可。
“三个月，三个月……”黑砖上人低声嘟哝，“是了！而如今升仙大典召开在即，边影君此番外出，实为请回匿藏之邪功《枯荣》！”
“可是……”黑砖上人抬起头，“边影君严禁《枯荣》外传，连他自己也只修炼了前半部分就歇手封存。普天之下除他与王后外，再无人知晓《枯荣》藏于何处。”
“边影君即使决定教予子嗣，也断不该在这种要紧的关头啊，而且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边家四兄弟中，边无妄不过尔尔，边无情苦练剑诀，边无存天赋异禀，你则深藏不露。”
“深藏不露……”黑砖上人睁大了眼睛，“冠以废物之名，被百姓唾弃排斥，受同胞兄弟变本加厉欺侮陷害……边影君是为了你！”
幻月无生微笑着不说话，装作默认了。
“嘶，六王子可真能够隐忍。”
“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我与血煞楼交易过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幻月无生歪了歪头，“所以，请问上人可否与我做个生意？”
“什么生意？哪种生意？”
“一成边影关利润，不给商盟，全赠上人。”
“说。”
“替我保护好南宫婳，她必须死在我的手上。”
“这条路可真是稀奇，让我去保护你的敌人？”
“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隐忍报仇之道，边无生绝非第一个，更非最后一个，做与不做全看上人的决定。”
“哈哈哈哈哈……”黑砖上人笑得尽心，脸色却很快黑到了极点，“你可知大商无算，全凭信誉！”
幻月无生耸肩：“我只知道，世上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卖，就看价格是否到位。”
“情谊有价——大家都说南宫婳乃我昔日青梅竹马，她为我而嫁太子，殊不知她早有算计，否则南宫家族怎可出现太子妃？”
“情爱有价——大家都说边无妄如何爱恋南宫婳，然而为了权位他却舍得放弃挚爱妻子。”
“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卖。边影关一成生意利润是我最大的诚意，上人再多要，我也只好学边无妄给上人一个美丽的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