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玄凌却是迟迟不曾入眠。
他半靠在榻上,臂弯处蜷着倦极的少女。
怜惜她身子弱,玄凌在床笫间素来都是温柔克制的,只是今日,他却是忍不住拉着她沉沦在情欲海中。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少女睡得极沉,自是不会回答他。玄凌也不在意,抬手轻柔地抚摸她精致的、犹自带着泪痕的眉眼,眸色深深。
往日只觉得她心思浅,如一张白纸一般,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知道,可眼下,他却无法窥探到她的内心深处。
这些日子,他分明能感觉到,她对他是越来越依赖的,可这份依赖与亲昵的背后,他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今日一试,果然如此。
她不喜欢他。
其实这并不奇怪。
这世上,本也没有谁定要喜欢谁的道理,如他自己,不照样吝啬于给予真心么?她这般,也并非不能理解。
只可惜,他这个人,自私、霸道且贪婪。
“韫儿可要乖一些。”
他描摹着她的眉眼,低声呢喃,“韫儿要什么,朕都给,只要韫儿乖。”
……
次日乃是正月十五。
上元佳节,宫中历来都要召开宴会,不仅是后宫嫔妃,便是宗室亲贵和文武重臣都要入宫赴宴,难得的盛大场合。
昨儿闹得太过,知韫一觉睡到了中午,整个人蔫嗒嗒的,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素来爱美的她也没心思琢磨怎么打扮了,无论是妆容还是着装,全部交给了皇帝陛下。
——仿佛昨日之事并未发生。
知韫也不明白,这算不算粉饰太平,但既然他愿意轻轻揭过,她自然不会再提。
玄凌显然很乐意接过这个任务。
他挑了一袭银朱色镂金绣并蒂牡丹蜀锦长裙,腰间束着掐金丝云纹腰带,坠着玲珑玉佩。长发用几支玉簪挽成发髻,两边各簪着一支精致的金累丝凤穿牡丹步摇,金色流苏垂在耳畔轻轻晃动着。
妆容已成,玄凌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沉吟几许,拿笔在胭脂上沾了沾,在她眉心画了一个牡丹花状的花钿。
“朕的韫儿,果真国色天香。”
“是么?”
知韫稍稍转了转脑袋,觉得有点沉,她喜爱素雅之风,一惯是不大喜欢金银首饰的,往日也大多只用几支玉簪而已。
“是不是有些艳了?”
而且,她觉得就她这样的打扮,只要她等会儿一露面,皇后就得闹心一整天。
“丽而不媚,艳而不妖,极美。”
玄凌却觉得这样极好,笑道,“韫儿往日里如出水芙蓉,今日却似错彩镂金,淡妆浓抹,总是极相宜的。”
那行吧,皇帝陛下说好就好吧。
“陛下可真会说话。”
知韫的唇角扬了扬,眉眼更灵动几分。
谁不喜欢被夸漂亮呢?反正她很喜欢。
“韫儿喜欢就好。”
玄凌轻笑,“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往承平殿去了。”
他挽着自家小姑娘的手,细细叮嘱道,“虽是宫宴,却也没什么要紧的,韫儿莫要紧张,只管跟在朕的身边就是。”
“陛下放心。”
知韫昂头看他,扬了扬眉梢,“有陛下在边上,我才不怕呢!”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既怕他,又不怕他;既不信他,却又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