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汝才点点头,方光琛思索了片刻,忍不住冷笑一声,“避开袁继咸的兵马进入江西又如何,明军照样可以攻入江西,继续追击。到时我军又当如何?”
罗汝才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反驳方光琛的话,而是将眼神投向居中而坐的吴三桂。
吴三桂咳嗽一声,“廷献,且容曹帅把话说完,事到如今,你我都是一筹莫展,不妨听听众将的良策!”
吴三桂开了口,方光琛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带着一丝嫉恨的眼神悻悻的坐回到原位。
按照吴三桂的吩咐,罗汝才将吉珪领进中军大帐,刚给吴三桂见礼,方光琛却是又说道:“原来你便是吉珪,听闻你当初在曹帅帐下与其弟罗汝亮交厚,这次罗汝亮以莆田为献礼,投靠了朱平安,你却怎么又回到了我军之中,莫不是存了别的心思?”
方光琛的话声音高亢,一时间让帐内的众将议论纷纷,吴三桂的脸上也露出狐疑之色。
吉硅不慌不忙的冲着方光琛一拱手,“还请王爷和廷献先生明察,吉硅出身草莽,总算粗通诗文经史,幸得罗将军信重,委以参赞军机之责。这么多年以来,风雨相随,不离不弃,吉某感喟莫名。遥想当年罗将军统帅革左五营于英霍山中,何等的窘迫,吉某尚且一心追随,今日又怎忍心离他而去呢?是以莆田陷落之后。吉某费尽千辛万苦这才逃脱出来,便是要与罗将军生死与共!”
吉珪的一番话说得众将连连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世人皆知。罗汝才身边只有吉珪一名谋士,这么多年以来都是相处的极为融洽,两人互相扶持,说是君臣,其实便是交托生死的至交好友。
吴三桂赞许的点点头,“吉先生说得极是,廷献也是谨慎一些。你千万不要介意,适才曹帅言及你有脱困之计。不妨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
吉珪连忙躬身施礼,又客气了两句,这才将自己的方略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江西袁继咸,虽然总掌全省的军政民事。但麾下的兵马却是来自于江西各卫,战力稀松平常,此次能够果断出兵堵截吴三桂的西进之路,想来也是得了朱平安的建议。
吉珪当年在福建等地游历之时,曾经在偶然间得悉一条可以快速进入江西的山路,只不过因为山高林密,很少有人经过,因此也就不得而知。但此次,吴三桂大军却是可以利用这条山路直插江西。从明军的包围圈中跳出来。
接着便可以趁江西兵力空虚之际,沿韶州、肇州一线迅速突进,穿过江西。猛然间攻入广西。
吉珪指着帐内的舆图侃侃而谈,“广西一地虽然稍显贫瘠,但却背靠云贵,进可攻退可守,足可以让我军闪转腾挪。之前的前明桂王朱由榔在梧州起兵自立,以他的才干还未能掌握广西全境。尤其是。广西一带多当地土人部族,性情彪悍。难以驾驭,我军进入广西之后,便大有可为。”
“明廷如今的南京还在攻守之中,想来朱平安也不愿将广东、福建、浙江的兵马都投入到追击我军这方面来。他的当务之急是解除南京之围,整顿江南。而大清还有数十万可战之兵,将来的天下大势还不知要走向何方。我军便大可以趁明清交战之际,立足广西、云贵之地,休养生息,以待天下之变。做最坏的打算,将来无论是明清谁得天下,想来也都愿意和王爷坐下来谈一谈归顺的条件,这么一来,王爷不就稳稳的立于不败之地了吗?”
“好!妙计啊!”吴三桂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原本的颓丧一扫而光,整个脸庞上都闪动着兴奋的红光。
方光琛却说道:“王爷,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从福建到广西何止千里之遥,咱们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罗汝才向前一步,大声反问道:“难道咱们便在这汀州之地坐着等死吗?”
众将骤然间看到生机,立刻都喧哗起来,夏国相更是叫的大声,“王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留在福建是死路一条,去广西说不定还能重获一线生机啊!”
此时的吴三桂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轻拍方光琛的肩膀,“廷献,吉先生的方略甚是精妙。明军万万想不到咱们会直插袁继咸的背后,只要咱们进入江西,就凭那些驻守的卫所兵马,如何能够抵挡咱们的百战精兵,倒是咱们的补给也有了着落,何苦留在这汀州一线苦守?”
方光琛顿时无言,只能黯然的退下来。
一时之间,吴三桂的心情变得大好起来,笑着看看吉珪和罗汝才:“吉先生大才,不知先生是否有意在本王帐下屈就呢?”一旁的方光琛顿时变了脸色。
吉硅却是一躬身,“王爷看重,吉某实是不敢当,吉某早年已经发誓,此生仅追随罗将军一人,还望王爷海涵!”
吴三桂一愣,随即赞许的点点头,“罗将军效力我军,那吉先生便也是为本王效力了,本王的确是有些唐突了!”
随即,吴三桂站直了身体大声发出军令,“本王命罗汝才为先锋,吉珪先生为随军参赞,带领大军由武平山路直插江西,本王自领中军,夏国相所部殿后,明日一早,全军向西挺进!”
……
汀州府的古田,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庞大的兵营,从漳浦登陆的施琅所部,以及从泉州府赶来的张名振、郑森所部,包括施福率领的数万郑军如今全部都集中在了这里,等待着向吴三桂发起总攻。
广东的永胜军在击败了杜尔德之后,也在日夜兼程,目前兵锋已经抵达象洞附近,对吴三桂所部形成了包夹之势。
但袁继咸的江西军却还是进展缓慢,一直没有最新的消息送来。这让郑森和施福等人不禁焦急万分。要是袁继咸不能及时赶到,截断吴三桂的退路,那岂不是会让这十余万兵马白白的从眼前溜走吗。
尤其是郑森,郑芝龙和郑芝豹便死在吴三桂的受伤,国仇家恨让其对吴三桂恨之入骨,这些天除了不断的私下派出人手打探袁继咸所部的消息之外,就是频频的登门拜访张名振和方岳贡,要求他们尽快出兵,务必要死死的拖住吴三桂,不能给其可趁之机。
一大早,郑森便带着手下的甘辉、周全斌等人急匆匆的来到张名振的中军大帐。张名振如今是朱平安亲自任命的闽粤兵事总督,郑森虽然不满,但如今人在矮檐之下,也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
不过郑森时时的提醒自己,福建是郑家经营二十余年的基业所在,要是这样拱手让人,那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这些天,他也在不断的接触施福,毕竟施福手中还掌握着数万郑军的精锐,郑森现在最大的弱点便是手中兵力太少,没有人,哪里来的话语权,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施福笼络到身边,将他的数万精兵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张大帅!”郑森等不及帐外的士卒通报,便急匆匆的一头扎进大帐之内。
走进大帐后,郑森的身形却是微微一滞,大帐中,除了方岳贡、张名振、施福之外,自从到达古田之后这一会未曾谋面的施琅、施显兄弟却是也赫然端坐于其中。
众所周知,郑芝龙父子当日里为了对付高浦郑氏,突袭厦门,不禁杀了郑联,施琅的父亲施大宣也被郑芝豹误杀,要不是逃得快,施琅兄弟也难逃毒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当年施大宣的死,郑森也难逃其咎。今日里见面,也难怪郑森有些尴尬。
一看到郑森进帐,施显却是一下子跳起来,右手便情不自禁的按上佩剑的剑柄。甘辉和周全斌等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护在郑森的身前。
施琅却是不动声色的一把拉住了施显的手臂。“大兄!”施显怒目而视。
“坐下!”施琅沉声说道。
长兄开口说话,施显虽然满腹怒火,但也不得不悻悻的放开握着剑柄的右手,恨恨的坐回自己的座位。
张名振的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看到施显坐回原位,不由得赞许的点点头,又将头转向郑森。“延平伯今日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郑森稳稳心神。上坐的方岳贡是朱聿键的心腹之人,这还罢了,那这总督闽粤兵事的张名振之前也不过是朱平安身边的一名参军而已,早先仅是浙江台州的一名游击军官而已,而今居然成了封疆大吏。这让郑森的心中不禁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方大人、张大帅!”郑森施礼之后,径直说道:“如今吴三桂大败,被围堵在汀州的方寸之地,此时正是大举进攻的良机,我军却一连数日踯躇不前。吴三桂此人狡诈如狐,一旦被他抓住空子,突出重围,今后再想一鼓聚歼恐怕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末将次来,正是为了出兵一事,请方大人和张大帅早下决断,以免贻误战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