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完毕,青筋暴起的姚翠竟忍不住开始垂泪哭泣:“他根本连为人都不配,又如何配做你哥哥?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一双儿女何至于才降生便离世?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何至于变成如今的黄脸婆?
他欠我的,欠我孩子的……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我真后悔让他死的那么痛快,我应该将他千刀万剐才是正途!”
歇斯底里的吼完这段话,姚翠当真拔下头上唯一一只素簪子跑到了尸体旁,狠狠的在早已僵硬的皮肉上插了十多个窟窿。
她红通通的双眸里布满了仇恨,咒骂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没有人上前阻止她,或许是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许是因为理解和同情;或许是因为害怕发疯的姚翠会误伤自己……
唯有心头一紧的阮志南,眼眶逐渐蓄了些晶莹的泪花,那席紫衣就这样于他脑海定格,可他偏生看不清女子的样貌。
“为什么我会难过?莫非……我也辜负过别人?那紫衣姑娘究竟是谁?她究竟是我的谁?”
小声嗫喏完,阮志南快速擦干了泪水,姚翠也在大银的安抚下渐渐冷静下来。
大银很是温柔的将她抱到了怀中:“小翠,从此以后你自由了。所有的阴霾都过去了,未来迎接你的只有雨过天晴的阳光,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欺辱你了。”
伤透了心的姚翠只剩下哭泣与埋怨,全然没有顾及到大银的情绪,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在姚翠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大银缓缓跪到了大金的尸体前喊了一声“哥哥”。
重新将白布盖到他身上后,眼泪也情不自禁滚落:“你我本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你又在父母死后善待我多年,不管怎么样,始终是我对不住你。
请你不要怪小翠,要怪就怪错综复杂的命运吧!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谁也没有办法更改。如果当初我没有出门为你买酒,这二十年的悲剧一定可以避免。”
说完这段话,大银挥出一掌便向着自己的天灵盖击去。
鲜血迸溅间,伴随着众人的尖叫声,满口血腥的大银硬撑着爬到了贺煜豪脚边,说出了人生最后九个字——我已偿命,求放过姚翠。
一片寂静之中,阮志南突然攥住了贺煜豪的手臂:“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杀人,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自无奈之举。煜豪,请你念在他们受了二十年苦的份儿上放过姚翠吧!至少大银已经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心知姐姐许他重生是以学坏为代价,他还是冒着消失的危险做了一次好人。
牧崖也曾告诫他,不要多管闲事给自己招祸,也别妄图在这波谲诡异的武林中充当好人……醍醐灌顶又如何,他还是做了好人。
不过紧张万分的他还是暗暗发了个誓,若能躲过此劫,他一定会杀几个人来做弥补,哪怕被杀的都是无辜之人也在所不惜。
许是心诚,姐姐果真没有为难他。
而他不知道的是,闲到慌的箫曳箩再次提起了笔,因为过分思念师父与老板,便虚构了一出“流血域奇事”,主角正是他与周苏墨。
她的故事里也有这样一个弟弟——为了维护自己所爱之人,不惜放弃了自己性命为哥哥偿命。
现实中,贺煜豪也应了阮志南的要求,这一切确实该到此结束了。
望着气绝的大银,姚翠突然发出了两声凄厉的冷笑:“你哥哥欠我的,难道你就不欠我的吗?如果你肯早一点娶我过门,我们三人都不会落至这样的下场!
你以为一死了之就是真正的解脱吗?我偏不让你如意,哪怕下至十八层地狱,我也要纠缠你生生世世!”
意识到她心生自尽的想法后,小希与于娇阳几乎是发自本能的想要出手救人,却被晏嘉卓以掌力所阻。
姚翠迅速拔下大金尸体上的物件插进了自己的心口窝,却还不忘在临终时向晏嘉卓道一声“谢谢”。
当姚翠将身体倒在大银身上的那一刻,小希一把将剑横在了晏嘉卓脖颈上,疾言厉色的质问道:“你为什么非得弄死他们?他们两个真的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那个女人呢?”
一旁的陆惜娇大喊着“放肆”冲了过来,箫夜箩赶忙将她拦住:“不要去揣测堂主的心意,更不要自作主张。”
无视以眼神针锋相对的两位活傀儡,晏嘉卓以手指弹开了那炳剑,幽幽地说道:“小姑娘涉世未深,怕是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
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晏嘉卓才淡淡的从口出吐出一句话:“你不懂我,更不懂她。”
将剑振的“嗡嗡”做响后,小希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我根本就不需要懂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混蛋!虽然我和姚翠只认识了一天的时间,但我还是决意要替她教训你一下!”
闻听此话,于娇阳麻利的举刀走了过来:“妹子,我帮你!管他是什么魔教堂主,既然身在江湖就得依照我们江湖规矩办事!”
眼见一场恶战即将爆发,周苏墨及时拔刀拦下了两女的刀剑:“或许,他是对的……”
“可是,这个人实在太坏了!”小希极不情愿的将剑插回了剑鞘,眼神尽是愤懑。
三拳两脚便制服陆惜娇的箫夜箩突然开了口:“二位姑娘怕是误会堂主大人了,他真的是好心帮助姚翠。”
“命都被他搞没了,这算哪门子的帮助?”于娇阳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利剑穿心那一刻再次于阮志南脑海浮现,他竟然说出了一番连自己都大感意外的话:“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死亡,而是活着却看不到任何希望。与其让她孤孤零零如行尸走肉般过完后半生,还不如由着她的心意伴随爱人而去。”
有些悲伤带来的伤口,就是穷极一生也难以愈合。有些人即使熬过了那些苦难,却也永远不会忘记曾经的痛彻心扉。
他们,不会忘记自己如何像死一样的活过……
在流血域停滞数日,他们没有遇到危险,反倒见识了人心的自私与可怕。
那些可怕的人,会硬生生的将幸福揉碎在你面前,让美好的事物成为一场悲剧。
一阵沉寂过后,周苏墨才提醒道:“逝者已矣,咱们能做的只有让他们尽快入土为安。”
才将三人下葬,漫天狂沙便再次席卷而来,大家纷纷往客栈赶去。破裂的窗户已被老匠人修补如初,居住在这里的人终于能守得几日安宁了。
等待销金窟开业的时间总是漫长而又无聊,狂风一直吹到了晚饭时分才终于停歇。
用过膳后的方听灼迫不及待的跑到外面发出了一声吼叫,到底是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憋了几天便受不了了。
明月当空,繁星闪闪,这一幕甚是美好。赞叹了一番大自然赏赐的美景后,方听灼匆忙跑回房间,拉着周苏墨与阮志南陪他外出散心。
略感疲惫的周苏墨委婉的拒绝了此要求,精神抖擞的阮志南主动提议要逛一逛流血域的夜市。
待二人走后,周苏墨才知道他方才的决定简直错到离谱,他真应该随他们同去逛夜市。
只因为浓妆艳抹的画娘趁其不备偷溜了进来,依旧裸露着双肩与大腿,一张口便是满嘴的风尘味:“虽说狂风已停,可画儿还是不忍公子受寒。你的兄弟们全部弃你而去,不如就让小女子来为你送些温暖可好?”
“请自重!”不带任何温暖的说出这句话,周苏墨赶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做人要有自知之名,你接下来应该去哪儿就不用我教了吧?”
“人家不知道,偏要你教呢!”装疯卖傻的画娘甚至坐到了周苏墨的床上,还故意将衣服往下扯了扯。
莫名走进来这么一个不速之客,着实让人心里泛起了阵阵恶心。不管眼前这个女子多么貌美妖娆,也无法打动一心只想匡扶武林的周苏墨。
几番驱赶未果后,周苏墨背起赤心便往外走,却被画娘告知门外撒了带有剧毒的粉末。除非他服下解药,否则只要门被打开粉末钻进鼻孔便只有死路一条。
愤愤的拍了一下桌子后,周苏墨紧皱着眉头低吼道:“真是狠毒至极,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从窗户丢下去!”
画娘满不在乎的大笑了两声:“公子只管将我丢下去好了,最好活活摔死我。到时候你的兄弟们从门口进来,一定会将那些带有剧毒的粉末吸进鼻孔里。他们若是不幸中毒身亡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哭鼻子哦!”
无奈的摇了个头后,周苏墨才转过头向床上的人看去,脸上写满了五年:“你到底想怎么样?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为何要苦苦相逼?”
画娘露出了一副满是心疼的神色:“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逼你呢?你可千万莫要冤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