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重返风云教,文玉书心头泛起些许的感慨,经历这么大的浩劫,它还在,又能支撑多久。正义的大旗已然拉起,除魔的行动就不会轻易结束。这片刻的安静后,又将爆发怎样惊天动地的扑杀?
远远的望着断水桥上有人来回走动。城门前更是守卫严密。不仅暗暗发愁,硬闯是不行的,但如何进去呢?
一会吊桥放下,一支队伍从内打马而出。文玉书心中大喜,眼见大队人马过去,也尾随在后,到了林子内,轻轻展动身形,落在最后一批马上,那人刚要回头,被文玉书点了穴道,扔进了树丛,他飘然而下,也进了树丛,找到那人,点开他穴道,那人刚要喊,文玉书捂住他嘴巴道:“不要喊,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那人眨巴几下如豆的小眼睛,用力点头。文玉书问道:“正道中人,可都离开了风云教?”
那人怯怯道:“是!”
文玉书道:“那人质可都放了?”
那人脸露惊慌之色,支吾不言。
文玉书闪过一种不祥之兆,面色一沉:“莫天尺没放人?”
那人咽了口唾沫:“我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突然的,那些人质就都中了毒。”
“轰”脑中似炸开:“人质,都死了?”
“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在吃饭,突然听见外面乱哄哄的,说什么出事了,人质被投毒,已死了不少人。至于是不是都死了,我确实不知。”他声音颤抖,脸色苍白,显然这件事也同样吓坏了他。
文玉书拉起他的衣襟,咬牙道:“正道已撤,为何还要下毒?”
那人哆嗦个不停:“大侠,我真的不知。”
文玉书心乱如麻,牙齿咬的咯嘣嘣直响:“莫天尺啊莫天尺,你真的是罪孽深重。”
那人见他两眼通红,真怕他一时失控,杀了自己,忙跪下哀求道:“大侠,这件事跟我真的没关系,我刚入教还不到半年,就摊上这些事。前天被正道杀得屁滚尿流,差点一命呜呼,今天又出了这档子事,我想退教又不敢,正好教主吩咐我等去各地召回分堂会的兄弟,速回支援,我想好了的,要趁机离开。再也不做坏事了。”
文玉书悲痛之情有增无减,定定神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宝,大侠,你放我走吧,我家还有七十多岁的老娘,我死了,她也活不成了。”竟匍匐在地,大声哭号。
文玉书站起身道:“你走吧,风云教气数已尽,你留下也难逃一死。”他走过去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马宝,长叹一口,催马前行。
文玉书咬破手指,把血涂在脸上,径直催马上了断桥。已有人吆喝:“站住,干什么的?”
文玉书装作受重伤的样子,呻吟道:“我叫马宝,奉了教主之名,去通知堂会的兄弟过来帮忙,不料半路遇到几个正道之人,被打伤,特回来禀告教主提防。”
那人上下打量他几遍,看着远处也不像有伏兵的样子,道:“进去吧!”
文玉书就这么进了风云教,顺利的到药阁取了各种伤药。站在一个角落里,想着那些无辜往死的村民,脚步就不由自主的奔祭坛而去。
刚历经劫难的风云教,到处都是被损毁的痕迹,地面上的血还没完全清洗,墙上,地下都是紫红色的恐怖画面。文玉书尽量不去看,死的人已经无暇凭吊,活着的人,都不知能否周全。对面惊慌的跑着一个人,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包袱,里面竟是孩子的哭声,文玉书心中暗道:“这人一定有古怪。”便尾随其后。
七转八拐的到了一房门前,那人立定脚步,恭恭敬敬道:“教主!”
文玉书浑身一颤,这里原来是莫天尺的房间,在他身边,自己可要小心了。立即屏住呼吸。
“进来!”正是莫天尺。
门开了,那人进去。文玉书确定四下无人,慢慢靠近窗子,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怎么样?”莫天尺的声音有些暗哑。
刚才进去那人道:“秉教主,剩下的最后这十二人,也都死了。”
半响的沉默后:“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尚未查出,但他们中的毒都很奇特,在中原从未见过,小的查阅各种医书,其中有一本书上记载,是北方一个部族的秘制毒药——万枯霜。”
“万枯霜?北方?”莫天尺似在沉吟。
“是!”
又一阵沉默:“仗剑先生的毒,怎么样?”
“仗剑先生体魄健壮,内力精深,虽还虚弱,但生命已经无碍。”
“·········”莫天尺的话很少,他的下属都很害怕和他汇报情况,经常会陷入一种很尴尬的境况:“教主,因为这孩子还不能吃食,所以并未中毒,您看要怎样处理?”
“就让她陪她爹娘一起上路吧!”莫天尺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好像这不是生命,只是一件衣服,随便的就处理了。
文玉书咬着牙,强忍住没冲进去和他理论。
“尤宽,传我命令,此事不可声张,严密封锁消息,现在还不是和正道做较量的时候。”
“是!教主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就告辞了。”
“下去吧。”
房门打开,那人退了出来,文玉书见他深深吸口气,然后看看怀里的孩子,才举步走了。
文玉书紧紧跟在后面,二百多人,就这么无辜丧命,他内心是莫大的悲痛和愤恨的。听谈话,毒不是莫天尺下的,但若不是他用这些百姓做挡箭牌,他们又怎么会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拐了一个路口,这个叫尤宽的叫道:“立夏,你过来把这孩子抱去停尸间处理了吧。”
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跑过来,一脸疑惑,但还是抱过了孩子:“是,尤堂主。”尤宽点头,起身离开,即便是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他,对一个三两月大的孩子,还是难以下手。
这个叫立夏的抱着孩子,愁眉苦脸,对着继续哭闹的孩子,嘟囔道:“哭吧,一会想哭都哭不了了。”
文玉书几步赶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立夏兄弟,你怎么抱着个孩子?”
立夏回过头,见并不认识:“你谁啊?”
文玉书眼珠一转:“我叫马晓,马宝是我堂兄,一个月前随堂兄刚入会,你还不认得我。”
那人点点头。
文玉书道:“兄弟,你抱着个孩子做什么?”
立夏叹了口气:“去杀掉。”
文玉书故作震惊:“为什么?她还这么小。”
立夏左右看看,小声道:“你刚来不知道,风云教做事,守则就是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她是那些村民的孩子,留下她,长大一定会来报仇的。
文玉书连连摇头:“我娘说过,杀掉这么小的孩子,是要下地狱,被抽筋剥皮的。”
立夏果然心惊:“那怎么办?”
文玉书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低声道:“大哥,我和你有缘,不防说了,不如将这孩子扔到山里去,由她自己自生自灭,哪怕被野兽吃了,也与你无关。”
立夏微一思索,喜道:“就这么办好了。她这么小,扔在山里也活不成。既不算违了教规,也并非我所杀,就算有报应,也找不到我身上。
文玉书道:“是啊,那我陪大哥你去吧。”
立夏自然高兴:“好,多谢兄弟你了,以后,我俩就是亲兄弟!”
文玉书搂住他的肩:“那以后就仰仗大哥多照顾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到了山里,找了一个长满茅草的深沟,立夏道:“就这里吧,扔下去,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了的。”
文玉书看着他问道:“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
立夏抻脖子望着沟壑:“当然,我虽不愿亲手杀她,但她也绝不能活着,否则我会很麻烦。”作势就要将孩子脱手。
文玉书“着”点了他的穴道,从他手里轻轻抱过孩子,孩子手瞪脚刨,拍着她的小屁股,柔声道:“没事了,不要怕!”
立夏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
文玉书道:“我不杀你,也不会放你,你虽没亲手杀她,此种作为和杀她没什么分别。活与不活,听天由命吧。”转身离开。
孩子想必太饿,一直哭不停。文玉书范愁,却哪里去弄奶水给她。若任由她哭闹,怎么离开这虎狼窝。听说,母亲的**是母亲的心血,既然是血,自己不防用血喂养她,已解决她肚子饿的难题。将手指咬破,放入她的小嘴。孩子想必着实饿了,立即用力的吸允,大口大口的好像喝着母亲的**。只等她喝饱了,文玉书才将她绑在腰间用宽大的衣服遮住,轻轻道:“你好好的睡觉,不要哭,要不然,咱俩都离不开这魔窟。”
由于风云教历劫后,一切都还在惶恐不安中,很多秩序均未恢复,文玉书竟然很顺利的离开了。
孙鄂看着文玉书怀里的孩子,平时鲜有表情的脸,这次诧异得有些扭曲:“你已经有孩子了?”
文玉书看着孩子,笑道:“不是我的。”
孙鄂松了口气:“不是最好。那是谁家的?”
“一会慢慢告诉你,我先给你上药。”文玉书把孩子放孙鄂身边,孙鄂起身躲开,叫道:“为何放我身边,快拿走。”
文玉书看他笑道:“你身下有衣服垫着,而且很暖,总不能把她小小的一坨,放在冰凉的树叶上吧。”
孙鄂无言以对,冷冷的看着他,又看着那一小坨,无奈的又躺回去,把胳膊横在胸口,尽量不碰到娃娃。
文玉书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把教里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孙鄂一直沉默。
文玉书将衣服给他穿好,低头想了想还是道:“孙鄂,不管莫天尺对你如何,但通过这件事,你应该能确定去留了。”
孙鄂看着他,眼睛都不眨。
文玉书也望着他,面前这个被换做绝情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亲切感:“听我的,不要回去了。”
孙鄂看着他,沙哑着嗓子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先给我看看你面具后面那张脸。”
文玉书险些没跳起来,一颗心都到了嗓子眼:“你,你,你说什么?我怎么还会有一张脸呢?”他低着头,再也不敢看孙鄂的眼睛。
他的反应,孙鄂都看在眼里,更确定了最初的猜想,他坐起来,脸更苍白:“你就是他对不对?你从来都活着。”
文玉书扭过头:“你说的是谁?”
“文玉书!”由于激动,孙鄂的呼吸变得急促:“你就是文玉书。”
文玉书的心都疼成了一团:“文玉书····已经死了!”
孙鄂甩手咆哮道:“我从来都不相信他死了。我去那座坟看过。那具尸体不是他。”
文玉书愕然回头:“你这么在乎他的死活?”
孙鄂眼睛通红:“因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甚至听到他的死讯时,一度觉得生无可恋。”
文玉书眼睛开始湿热:“他并没有对你多好,不配你如此对他。”
孙鄂神情凄苦:“这世界太冰冷了,活着太累。可他会让你觉得温暖,能感知到这世界有了温度。”他抓住文玉书的手,几乎是恳切的:“我可以确定你就是他。在这世上,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叫我的名字,会叫得那么亲切自然,包括我娘。”
文玉书看着他的手,又看着那空荡荡的袖筒。终于低下头,慢慢的摘下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的那张脸更苍白。却再不躲闪,坚定的望着孙鄂:“是我!”
呆了半响后,孙鄂一把抱住他,这个宁可流血不流泪的年轻人,竟然哭了起来:“果然是你!”
文玉书也紧紧的抱着他:“是我!”
孙鄂捶着他的背:“为什么骗我?”
文玉书任凭泪流在他的脖颈里:“对不起!”
孙鄂似乎还不能相信,扳过他的身子,盯着他的脸,又抱住他:“真的是你!”
文玉书道:“是我!我还活着!”
孙鄂痴痴的:“你还活着?”
文玉书道:“我活着。我答应你,我再也不死了。”
孙鄂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怪,扭头看着他,噗嗤笑了出来。文玉书叫着,去擦被喷了一脸的口水道:“孙鄂,你要注意卫生。”
孙鄂也帮他擦着:“我应该吐你一脸口水,而不是这样。”
文玉书望着他苍白、俊俏的几乎没有瑕疵的脸,感激不已。现在蓦然觉得,有他作伴,这世界不会只有自己。见血渍透出来,忙道:“快躺下,这般折腾,伤口都裂开了。”
孙鄂听话的躺下,眼睛再也不肯离开他:“你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文玉书道:“我先去弄点吃的给你。你看好这孩子。”
孙鄂点头,像个听话的乖孩子。
等摘会一兜野果水果回来,发现孙鄂已经睡着,他的一半衣服下,躺着那个也酣睡的孩子。对着这景象,文玉书眼睛湿湿的。人都道他绝情,哪见过他冰冷的外表下,跳动着的那颗善良的心。他失血太多,应该吃些肉补补。文玉书轻轻放下野果,又跳下树去。
一阵肉香把孙鄂从梦中拉醒。他睁开眼,就看见文玉书拿着一只烤的金黄色的野味上来。刚想一咕噜坐起,忽然想到身边的那小家伙,轻轻的侧身才起身。孩子还是被惊扰到,两只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张开小嘴,准备大哭一场。孙鄂忙又躺下,让她的小手触摸着脸,孩子两只小手捧着他的脸颊,果然安静下来,又睡去了。
文玉书咧嘴笑着,小声道:“孙鄂,你很像一个娘亲。”
孙鄂瞪了他一眼,待孩子睡熟,才又慢慢起身。文玉书将烤好的兔子大腿撕下来递给他:“一定饿了,快吃吧。”
孙鄂接过来刚要吃,又停下道:“她吃什么?”指着身边的孩子。
文玉书举起手指道:“我刚才给他喝过血,应该可以应付没有**的状况。”
孙鄂诧道:“这怎么行,他会把你吸干的。”
文玉书道:“她还小,用不了多少血,死不了人的。”
孙鄂厉声道:“不能这样,你一会就把她送走。”
文玉书道:“他爹娘应该都不在了,又把她送去哪里呢?”
孙鄂哈的一声:“难不成你要养她一辈子?”
文玉书笑了一下:“自然不是,只是也要安排好她才行啊。”他见孙鄂还要说话,忙道:“好了,好了,你先吃饭,一会我们再想办法。”
两天下来,两个大男人为了照顾一个孩子,弄得狼狈不堪。也许是血的味道不合她的胃口,经常昼夜哭闹不休,被搞得手足无措。两张白净的脸,都有了明显的黑眼圈。这还次要,最不能胜任的,她既然会吃喝,就会拉撒。每次她滚的满身都是黄黄的便便,孙鄂仗着有伤在身,借口躲开老远。但看见文玉书弄得满手都是,就会吐很长时间。还有最不堪的就是,两个江湖中都公认的美男子,不到两天,衣服几乎不能遮体,因为都撕下来,给这女娃娃当了尿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