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四方脸,剑眉阔口,嘴角含笑,威严但不失恭敬,一看便知是这所豪门大院的男主人,李小蛟的父亲是也。
这时从他身后又走出来几个人,个个五大三粗,浑身肌肉。里面最醒目的莫过于那位刀疤脸——李小蛟的哥哥李大蛟。即便是晚上,就着两盏灯笼里的光芒,那道刀疤也显得狰狞可怕。
贾一白停住了,下午从学校出发时的豪气瞬间荡然无存,现在才发现自己傻帽的行为哪里是来只身探险,分明是不知深浅地乱入狼潭虎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已经被撕成碎片的惨不忍睹的画面。
“怎么?害怕了?”
李小蛟只顾自己往里走,待走到他父亲面前才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他回头一看,不由嘲笑起来。
“哦,李叔好!”
贾一白这时才慌慌张张地拱手对李小蛟的父亲作了个揖。李小蛟父亲的嘴巴咧得更大了一些,他上前一把搂住贾一白的肩膀,顺势往下压了压,贾一白觉得他那条粗壮的胳膊像链条一样沉重,紧紧地锁住了自己上半身的自由。
“你终于来了,龙哥等你很久了!”
李小蛟的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搂着贾一白往前走,贾一白觉得好像被押着走似的,他浑身不自在,但他只能强忍着不快和害怕。在经过壮汉们的身边时,个个都往两旁让了让,只有走到李大蛟面前时,李大蛟却抱着膀子没有相让的意思。
“嘿嘿,小白狼,好久不见,很是想念啊!”
李大蛟满脸不屑又悻悻地讽刺道。
“刀疤,啊,李哥,想念想念!”
贾一白一边抱拳,一边连忙改口,语无伦次。
“哈哈哈……”
没想到顿时引来所有人的哈哈大笑,李大蛟最后也红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松开膀子,往旁边让了让。
进门便感到一片金碧辉煌,满屋子琳琅满目的动物装饰,门、墙、天花板上都是,黄金般的猛虎,玛瑙般的仙鹤,白玉般的牛头,还有几只要跑起来的七色小鹿装饰着几盏壁灯。另外摆放着大大的沙发、电视,还有几盆常青树。贾一白被晃得只能半睁着双眼,好在有李小蛟的父亲押着,不然头晕目眩到摔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往里走,左右分别有两个大门,李小蛟的父亲把他‘押’进左边的门里。一张长方形巨大的餐桌顿时映入眼帘,上面摆满了饭菜。桌子尽头,正坐着那位只见过一面但在心里已默念过无数遍的龙哥。
仍然富态温和的龙哥嘴角上扬,目光炯炯有神,不动自威,他看着被‘押’的贾一白,眼睛里闪过无数内容,最后微微一笑,说:
“坐,都坐!”
众人纷纷落座。李小蛟的父亲松开贾一白,走到龙哥身旁拿起桌上的茅台,给他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一个男人连忙给所有人一一倒酒,走到贾一白面前时他愣了愣,接着把酒杯拿到一边,顺手把茶杯移过来倒了满满一大杯,众人立即响起压抑的笑声。
“贾一白,我说过我在李家庄等你,没想到这一等等了一年多!”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盯向了贾一白,贾一白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手足无措。
“快,自罚一杯!”
李小蛟笑着轻轻说道,以往粗犷的风格不见了,变成了一副斯斯文文小心翼翼的样子。
贾一白心想还好,只是喝酒,不是被打,于是他朝对面的龙哥抱拳说道:
“龙哥,对不住,我自罚一杯!”
说完端起茶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像条火龙从口腔顺着咽喉蹿到胃里,然后像炸弹一样炸开,接着尽情燃烧。一股恶心突然蹿出喉头,贾一白拼命忍住,捂住嗓子猛咳一通,不料几颗眼泪却夺眶而出。
众人再次响起压抑的笑声。
倒酒的男人眼疾手快,再次把贾一白的茶杯倒满。
“好,原谅你,不过,贾一白,今天可不是我做东,是国强哥!”
龙哥指了指身旁李小蛟的父亲,接着把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根香烟抽起来,然后眯起双眼津津有味地看着贾一白。
“啊,李叔,我敬您!”
贾一白说完便仰脖喝完了第二杯烈酒,再次下肚,就显得没有那么烧胃灼心了。
李小蛟的父亲李国强润了润嗓子,微笑着扭头看了看仍然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的毛永龙,回过头来:
“贾一白,既然你叫我家老大为李哥,那么你是否也该表示表示?”
贾一白望着眼前又被倒满的一茶杯的烈酒,觉得今天上了道儿可就不容易下来了,他看了看稍稍露出轻蔑神色的李大蛟,无可奈何地举起茶杯说:
“当然,李哥,我也敬你!”
“慢!”
李大蛟突然伸手制止道:
“你敬我什么?”
贾一白愣住了,他微醉的头脑有些不明白李大蛟的问话。
场面顿时尴尬,一时众人没了声音。许久,毛永龙掸了掸烟灰,慢悠悠地说:
“他敬你失去的‘命根子’!”
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笑,李大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看到仍然微笑眯眼的毛永龙尴尬得直挠后脑勺,但最后却狠狠地朝贾一白吼道:
“喝,自罚三杯,不然我不饶你!”
一听这话,倒酒的男人索性拿起那壶酒直接站到贾一白的身后了,贾一白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连灌三杯。最后,他一头趴到桌子上,却被两旁的男人扒拉过来强摁到椅背上面。
“好了,你揍蹋他的命根子,他撞断你的肋骨,你们俩也算扯平了!”
毛永龙的话从遥远的桌对面慢悠悠地飘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进贾一白的耳朵里,使贾一白猛然清醒过来,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坐直,也不知谁给他的勇气,他冷笑一声斜睨着李大蛟,恶狠狠地说:
“李大蛟,你个杀人犯!有种当面冲老子来,老子弄死你!”
说完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李国强的宴席直到把贾一白送入房间以后才得以安静下来。众人均不作声,李大蛟的脸色难看至极,而毛永龙则愉快地把烟屁股插到烟灰缸以后巡视一周,然后不紧不慢地说:
“怎么样?反对的举手吧!”
只见李大蛟不假思索地举起了手,但当他看到没有一个人举手时又慢慢地把手放下了。
毛永龙笑了笑说:
“支持的也举个手吧!”
这下没有一个人举手了。
毛永龙眉尾稍稍提了提说:
“怎么?也不反对也不支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回答。
“好吧,让他过一遍黑龙阵!”
“龙哥?黑龙阵?他过不了的!”
李国强摇着头说。
毛永龙看了看李国强,然后望着贾一白刚才的座位若有所思地说:
“过得了!”
第二天,当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脸上的时候,贾一白睁开双眼,发现日头已当空,他动了动四肢,感觉沉甸甸的,不仅身体,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李小蛟闪身走了进来,他笑得很不自然:
“嘿,哥们,胆儿挺肥的,敢在龙哥面前说大话!”
贾一白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还在李家庄李小蛟的家里,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慢慢浮现在脑海,当想起自己最后一句话时,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想麻烦惹大了。
“走吧,看你怎么弄死我哥!”
李小蛟说完便走了出去。
贾一白望着李小蛟的背影,逃跑二字便涌上心头。他走到窗户旁边扒开窗帘往外看去,发现自己在二楼,而楼下院子里早已摆满了八仙桌,一张张红漆的桌子均相距一米左右,约摸二三十张。毛永龙一个人衣着宽松休闲,正坐在最后面的一张桌子旁饮茶抽烟。其他人则各忙其事,有往桌子上放刀具武器的,有往每张桌子上摆放倒满水的茶杯的,还有两三个家伙在嘿嘿呀呀地对练,一招一式都显得那么凶猛要命,旁边站着李大蛟,他手里握着一双流星锤,看上去张牙舞爪。贾一白不由得心惊肉跳,紧张到忘记呼吸,在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又突然瞥见老李头正呆呆地站在屋檐下,手握一把菜刀,茫然地朝上望着什么。
“逃不掉只能认输吧!”贾一白心想。这些人里面显得最弱的李小蛟都不是那么好对付,更何况这么多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有一个死对头李大蛟,为什么要说弄死人家呢?贾一白不禁暗暗后悔,并且开始埋怨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能服个软告个饶呢?非要逞英雄?一会儿不知道会死得多难看!
“嘿,哥们,下来,不会吓尿了吧?!”
楼下突然响起李小蛟的声音,贾一白往下一看,发现除了毛永龙所有人都在往上看,当他们看到贾一白的脸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死就死吧!”贾一白咬了咬后槽牙,硬着头皮顺着楼梯走下来。
老李头一只手里还握着那把菜刀,另一只手里此时却多了一只肥硕而年轻的公鸡,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望着贾一白,突然回头一刀剁掉公鸡的头,把没头的公鸡扔到贾一白的脚旁,那公鸡的双腿伸缩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贾一白骇然地看完这一幕,咽了口唾沫,挪起双脚走到毛永龙面前。
“呵呵,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毛永龙抬头问道。此时,所有人分左右威严地站在毛永龙旁边,但李小蛟不在,他远远地站在紧闭着的院子大门后面。
贾一白点点头。
“好,你昨天说要弄死大蛟,所以我们想了个主意,国强哥,你来说!”
毛永龙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是!”
李国强朝毛永龙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贾一白说:
“要想弄死大蛟,你必须过五道关,过了五道关才能跟大蛟动手。所谓五道关就是五个人,你们站在桌子上比试,点到为止,不得伤其要害,比试范围是所有桌子面,输赢标准是茶杯不掉落。当然,赤手空拳或自选武器都可以。”
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武器。
“你过了五道关之后,再跟大蛟动手,那时就不分范围,不分武器,使尽你所有招数,用尽你所有力气,一概认命。当然,如果大蛟玩完,我认了,如果你丧命,我也只能对不起你父母了!”
“好不要脸!”贾一白暗想,别说过不了五道关,即便过了五道关,累也累死了,哪还有力气跟李大蛟动手?不如直接送死算了。
毛永龙嘴角轻翘,抬头问道:
“贾一白,你听明白了?”
贾一白再次点了点头。
“好吧,你准备准备,我可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毛永龙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贾一白一眼,然后又抽出一根香烟慢吞吞地抽起来。。
“来吧!”
贾一白回头一看,昨晚那个‘殷勤’倒酒的男人已跳上其中的一张八仙桌,正朝贾一白伸手‘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