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水池的人不多,因为天还没有热到全民去游泳的时候,所以碧绿的水池里只有孟家几个姐妹在互相泼水嬉闹,银铃般的笑声一阵一阵的传来。几座翠绿的高山安祥地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悠然自得地享受这和美的时光。天蓝得晶莹剔透,几朵白云懒洋洋地悬挂在高空,一切都美得令人心颤。贾一白不禁露出惬意的微笑,他希望这个瞬间变成永恒,孟家爱字辈的兄弟姐妹能够永远和睦相处,互亲互爱,再也不要为了什么胎记和劳什子宝贝而大动干戈。
贾一白欢快地跑向水池,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底,往前游了四五米远后浮出水面,他看到孟琴远远地停在池边朝他望着,孟美丽趴住池沿打扑腾,而孟英姐妹正用狗刨式向他游来,孟丽和孟玲看起来相当吃力,只有孟英游刃有余,她脸上有一种奇怪的坚定的表情。
待她游近,贾一白笑着撩起大片池水朝她泼去,孟英被浇了个正着,她一边躲一边回泼,又连忙招呼孟丽和孟玲赶紧过来帮忙,但两人赶到之后与孟英对视一眼,并没有撩水泼过来,而是奋力一直游到贾一白的身边。三人靠得如此之近,贾一白感到心跳得厉害,肉感美女散发出浓郁的芬芳气味,他的呼吸开始紊乱,全然没有意识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突然,孟丽和孟玲一人抓住贾一白的一只胳膊,孟英则伸出双手摩挲起他的胸脯。贾一白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柔软的少妇的双手和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胸脯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并且不断地旋转揉搓,说不出来的难受,但又混杂着说不出来的享受齐齐钻进贾一白的脑袋。他闭上双眼,既想笑又想哭,真是一种痛苦的享受!
双手揉搓一会儿之后便离开了,四周温暖的池水马不停蹄地冲击着贾一白的胸脯,他睁开双眼,却立即从背后又传来了既痛苦又享受的感觉,原来孟英转到后面又继续摩挲他的后背。电光石火间,贾一白突然明白她们在做什么。
没想到吃了几年牢饭的孟仁道仍然不死心,竟然差遣几个女儿来寻找他的胎记,或者准确地说,寻找宝贝。
贾一白顿时感到羞辱难当,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丢尽颜面,而且是在孟琴面前,虽然她离得远,有可能什么也没看清,但贾一白告诉自己孟琴看得一清二楚,这更加加剧了他的苦恼和羞愧,他感到无地自容,猛地甩开孟丽和孟玲的手,然后一个猛子扎到池底。
水底的一切都仿佛蒙着一层粗糙腻滑的白纱,看不真切,水草随着水流兀自摇曳,几只小鱼儿仓惶逃蹿,耳边响起一阵阵的咕隆声,猛地近来又猛地离去。贾一白脑袋发胀,眼前模湖,他拼命地游啊游啊,恨不得把刚才的耻辱洗涮得一干二净。不知在池底游了多久,他终于游累了,在需要换气的最后一秒,他拔开一片高大的水草,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背对着他的长发女人。
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在后背,看不到她的面容。贾一白大吃一惊,急忙往上蹿去,但未及水面,突然感到脚脖子被一根极细的水草缠住,他一通乱踢狂甩,水草却越缠越紧。他拼命往上冲游,但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那水草就使出多大的力气把他拉回,当不知第几次被水草拉回池底时,他睁开双眼,竟然看到了长发女人的面容。她长相端庄,眉眼清秀,正朝贾一白缓缓招手,接着她突然莞尔一笑,然后轻轻地吐出三个似有若无又莫名其妙的字:敌敌畏!
贾一白大骇,他的心狂跳不已,以为看到了女水鬼,连忙揉了揉双眼,再定睛一看,发现面前除了水草就是水草,哪还有长发女人的一丝影子?
长发女人虽然消失了,但这时水草后面却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接着,一只小脑袋探出来,他左顾右盼,看到贾一白时,突然咧嘴笑了。
“啊——“
贾一白吓得差点昏厥,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十一年前淹死的狗蛋的弟弟狗剩。
那还是在贾楼,当时狗剩年龄小,才三四岁,穿双破拖鞋,短裤衩,一脸鼻涕,跟在七岁的贾一白他们后面去西坑游泳。
“滚,别跟着我们!”
他哥狗蛋回头撵他。
他看着狗蛋气愤的脸,抹了一把鼻涕甩到黄土里。
“你听到没有?咱爹不让你下水,你要是淹死了,咱爹会打死我!”
“哥,我想跟你们一起玩!”
狗剩嫩声嫩气地说。
贾一白对狗剩的加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要快些走到西坑,痛痛快快地洗个凉水澡。
“信不信我一拳揍扁你!”
狗蛋对狗剩扬了扬拳头。
“回去吧,西坑水深,你下去会淹死的!”
瘦猴也跟着劝。
狗剩忽闪着大眼睛,小小的身子停住了,但当贾一白他们一走,他又跟了上来。
“再跟我就打死你!”
狗蛋忍无可忍,举起拳头朝他吼。
“回吧,你哥会把你鼻子打开花的!”
胖子一边说一边抓住他的肩膀往后推。
狗剩抹了把鼻涕,努力回过头来看了看狗蛋,又看了看瘦猴,最后把期望的眼神投向贾一白,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
“算了,你想跟着就跟着吧,不过,只准在岸上玩,不准下水,西坑水深!”
贾一白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他脑袋一抽地答应了小小的狗剩的眼神哀求。
狗剩马上破涕为笑,挣脱胖子的双手,兴高采烈地跟上来,狗蛋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再说什么。
刚开始狗蛋还留在岸上守着狗剩,不准他下水,但后来贾一白他们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他眼馋极了,于是反复叮嘱狗剩不准下水之后就脱得赤条条地蹦进水里,四个小伙伴憋气、游泳、打猛子、泼水,一直玩到日落西山,暮色沉沉。
“我弟呢?我弟呢?”
岸上突然传来狗蛋声嘶力竭的大声呼叫,贾一白的心咯噔一下,他朝岸上看去,但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顿时感到大事不好,二话不说“噗通”一声扎进已经微凉的坑水,睁大眼睛拼命寻找。
咕嘟咕嘟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浑浊的坑水在身边聚拢散开又散开聚拢,贾一白寻了很久很久,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眼睛也越来越肿胀酸痛,他不停地冲上去换气,又冲下去寻找......
不知寻了多久,一直到岸上人声吵杂,手电筒的光线横冲直撞地射来射去,贾一白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喊:
”狗剩,孩子啊——“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慢慢飘近,贾一白终于能听清那些呼喊:
”一白,你醒醒,醒醒!“
贾一白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孟琴她们正焦急地一边喊一边摇晃着自己,还有两只手按在胸口上,是孟英正在给自己做心肺复苏。
“啪”
贾一白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同时传来孟美丽的大呼小叫:
“混蛋,你装死,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所有感觉和知觉恢复之后,贾一白便觉得脚脖子特别疼,于是慢慢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脚,脚脖子上仍然缠着一根极细的水草,哦不,是一根黑丝线,丝线下面渗出了一圈血。
“咦,这是什么东西?”
孟英说着便把把黑丝线小心翼翼地解下来,那线真的很长,将近一米。贾一白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好像终于从死神手里逃出来,长发女人留不住他,狗剩也吓不死他,逃过一劫的贾一白现在有心情细看这条差点让自己淹死的黑丝线的真容,他确定这黑丝线不是水草,不属于任何值物的一种,而很像头发,不,应该就是头发,一根一米长的头发!
水池里有头发本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么长的头发却很少见,贾一白鬼使神差地把它缠在了小拇指上,然后落寞地站起来去换衣服,走了很远背后传来孟英的声音:
”是我们救了你的命,连声谢谢也不会说吗?“
贾一白冷哼一声,走进了换衣间。
几个人意兴阑珊,纷纷骑上自行车返回。路上,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有孟美丽无知的不停发问:
”英姐,丽姐玲姐,你们揉搓一白的胸脯和后背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只有风声回答了她。
过了刘楼到了岔路口,孟英姊妹直接骑往孟庄,连声招呼也没打,只有孟琴看了看停下来的贾一白,朝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后绝尘而去。
贾一白埋怨孟美丽像个傻子一样问东问西,但孟美丽的解释使贾一白再度怀疑他这个傻大姐的智商,
”我故意的,她们在找你的胎记,但什么也没找到,我就是想让她们觉得丢人!”
孟美丽一扭屁股骑到了贾一白前面,贾一白愣愣地看着这个亲姐,觉得她的逻辑跟他爹孟仁德有的一比,关健时刻想的总是跟别人不一样,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
杨老师正在厨房忙活,孟仁德刚端过来一碟菜放到餐桌上,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勺,贾一白便伸出两根手指想夹一口吃,却被孟仁德一勺子打掉,然后注意到他的小拇指,问:
“黑乎乎的一卷是什么东西?”
“头发!”
”哪儿来的?“
”东山水池!“
“咣——”
孟仁德手里的长勺简直是致命武器,几乎把贾一白的手指拍断,贾一白疼得呲牙咧嘴。
“扔掉,快!”
孟仁德命令道。
“不,这玩意差点要了我的命!”
孟仁德轻轻啊了一声,随后又恢复平静,再次命令道:
”你小子快给我扔了它!“
”爹,它很长,足有一米,而且,我还看到一个长发女人......“
接着贾一白便把他看到的长发女人的情形向孟仁德描述一遍,孟仁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惊呼出一个名字:
“温美英!”
“谁?”
“孟仁信的老婆,孟爱民的娘!”
“她?她是淹死的?”
“不,不,她是自杀,听说服药死的!”
“敌敌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