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命大!”
贾一白气得咬牙切齿。
孟仁信冷笑一声,不无讽刺地说:
“你亲爱的四大爷到了!”
贾一白乍一听激动得浑身发抖,似乎已经看到孟仁光已经把他解救出去,爷俩正迎着朝阳返回琉璃镇。
“不许跑,如果不听话我随时要你的小命!”
孟仁信一边威胁着一边蹲下来解开贾一白脚上的绳子。贾一白心想,这家伙果然还是怕孟仁光,孟仁光一到他就吓得把绑住自己的绳子解开了。
走出屋子,苍凉的刚刚升起的太阳却把贾一白的眼睛照得生疼,他一边躲开阳光,一边半睁着眼睛四处打量,发现院子里长满蓬蒿,被风吹得呼哧哧地响。仔细一瞧,这里居然是孟仁信的老家。
孟仁信的老婆死的早,听说生下孟爱民没多久就走了,孟仁信独自一人带着孟爱民,一直没有再婚。早些的时候,他做啥啥不成,种地庄稼不丰收,种桑养蚕,蚕宝宝却死了一批又一批,他也做过贩卖粮食的生意,但每次都赔个精光。后来,他索性离开孟庄,带着孟爱民跑去了云南,不知他在那边做什么,几年回来一次,反正一次比一次衣着光鲜,身子也一次比一次粗壮。大手大脚丫子,走路嗡嗡的,声音也嗡嗡的,整张脸也晒成黑碳色,远远望去,跟一头熊没啥区别。所以他在孟庄的老家也就荒了,房屋破败,院子里长满一人多高的蓬蒿,也无人打理,倒跟孟仁光的院子有的一比。孟仁光的院子为什么也这么破败?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孟仁信一转弯把贾一白带到一个快要倒塌的大棚子下面,那大棚子虽然空了,但仍然隐约闻到一股牛屎牛粪味,门口有一个大石槽,想必这里以前是他家的牛棚。
牛棚靠墙站着一排蛤蟆镜,他们个个背着双手,叉着双脚,耀武扬威,冷若冰霜。
突然,贾一白看到在他们的脚前趴着一个人,全身五花大绑,像个粽子一样。脸朝下,头发零乱,棉袄也被撕扯出一大团棉絮,耷拉在左腰处,白得耀眼。
他不是别人,正是孟仁光!
贾一白瞬间停止呼吸,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只瞪着大眼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孟仁光,不明白这么魁梧的四大爷孟仁光怎么会轻易地被孟仁信逮获。
“四大爷,四大爷,四大爷孟仁光......”
几分钟之后,贾一白才回过神来,他急忙跑过去,对着孟仁光的耳朵连声喊叫。
好大一会儿之后,孟仁光的脑袋终于动了动,他抬头看到贾一白,咧嘴就笑,但笑完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他惊讶地看到站在他旁边的一排蛤蟆镜,又看到尽头一张硕大的太师椅上坐着的孟仁信,他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
他先是双臂使力,发现两只手根本无法动弹,又用力蹬了蹬,结果双腿双脚都被绑得结结实实,根本挣脱不开。无奈,他只能翻过身子,就着贾一白的膝盖费力地坐起来,然后死死地盯住孟仁信那张面盆一样大的脸。
孟仁信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立即镇定下来。
“哼,你不要这样盯着我,你应该知道你斗不过我,因为我比你多吃几年粮食。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呢!”
贾一白听到孟仁光从牙缝里切了一声。
“好吧,别浪费时间了,趁老太婆他们还没到,赶紧把胎记的事情说出来,以免遭受皮肉之苦!”
孟仁信满脸仁慈,大手一挥,仿佛他帮黎民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而不求回报一样。
孟仁光抬起眉稍,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不屑地往院门看去。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德性!”
孟仁信有些不耐烦,他站起来,慢慢走向孟仁光。
“胎记的事情不说也罢,反正那玩意也不顶个逑用,我只问你,宝贝到底在哪?”
孟仁信背着手,弓下身子,他把脸几乎贴在孟仁光的脸上,一张宽大的胖脸,一张刚毅的瘦脸,但两张脸上都长着一样的有些突出的眼珠子,这是孟家兄弟的显著特征,从老大到老五,但到老六突出的眼珠子就突然不见了,变成了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到了老七和老八孟仁德又不一样,不仅眼珠子不像,脸形不像,整个五官都不像。贾一白最初的猜想是八生婆连着生八个,肚子里的营养跟不上,所以越生越怪,最后就长得奇形怪状了,不过孟老六把奇形怪状演译得淋漓尽致,把所有的缺点都集中在他自己身上了,所以接下来的老七和老八反而生得俊秀,不同于老大到老五一色的粗壮相了。即便八个儿子不全一样,但每个儿子都叫八生婆一声娘,所以八生婆就有这了样的绰号,时间久了,很多人都不记得她原名叫做李凤环。
孟仁光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冷笑一声,没有吐出一个字。
“好,很好!”
孟仁信站起来,朝旁边打了个响指,立即上来两个蛤蟆镜,却一转身形把孟仁光旁边的贾一白推到墙壁上,死死地摁住贾一白的双肩。
贾一白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待他站定,才发现已经动弹不得。他心跳加速,第六感告诉他今天会是凶多吉少。
“看吧,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这个兔崽子就要遭殃喽!”
孟仁信指着贾一白,幸灾乐祸地笑着说。
孟仁光果然着急了,他瞪着孟仁信咬牙切齿地说:
“你动他试试?”
这句话仿佛命令,话音未落,贾一白肚皮上就挨了两拳,那是蛤蟆镜赏赐的。
”混蛋!“
孟仁光大叫一声,他试图站起来,但没能成功,又一屁股狠狠地坐了下去。
”混蛋?这就算混蛋了?还没开始呢,弟弟!“
孟仁信说完,得意地慢慢踱到贾一白面前。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抬起贾一白的下巴,往孟仁光的方向驽弩嘴巴,然后轻蔑地说:
”兔崽子,你甭指望这个废物救你了,他根本不想救你,为了独占宝贝,死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大不了?!啊哈哈哈......“
“放屁!“
孟仁光愤怒至极,但他也只能坐在地上大吼大骂。
孟仁信扭头看了一眼孟仁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好吧,看来,你们爷俩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说完,他右手伸向腰带,贾一白知道匕首就藏在那里,不由惊呼道:
”四大爷,救我!“
孟仁信一愣,突然咧嘴一笑,但立即又冷下脸,抽出大手狠狠地给了贾一白一个大嘴巴子。贾一白被打得嘴角流血,牙齿松动,他吐出一口血唾沫,大声骂道:
”孟老三,我日你先人!“
”住口!“
孟仁信的大巴掌还停在半空,孟仁光的急吼倒先传来。即便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仍然及时地守护着孟家的尊严,不允许以下犯上,长幼有序,不能乱套。果然不愧是孟家的”守护者“!
孟仁信悻悻地收回大巴掌,重新伸进腰带,”噌“地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被抽出来,孟仁信把它压在了贾一白的脖颈上。
”不要!“
孟仁光再一次着急地大叫。
孟仁信冷笑一声,回头看了孟仁光一眼,恶狠狠地说:
“不要?我偏要!哼,如果你不说出宝贝的下落,我今天不仅把这个兔崽子杀了,还要把老八一家全灭了,哦,还有那个漂亮的小娘们!”
小娘们?
“杨老师?!”贾一白脱口而出。
孟仁光惊慌极了,他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想杨老师发生任何不测,于是他斩钉截铁地说:
“老三,你要是把他们全杀了,我今天也死在这里,那宝贝,哼,你就去找一辈子吧!”
这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杂,接着只听“咣当”一声,孟家人踢开院门像潮水一样涌来。为首的正是孟老大和被贾一白戳瞎一只眼的孟老五,他留着半拉子长头发,正好盖住那只瞎眼,只睁着一只突出的眼珠子往前赶。
“快挡住他们!”
孟仁信放开贾一白,朝蛤蟆镜们大手一挥,大声命令道。
所有的蛤蟆镜们整齐划一地往前走,就连摁住贾一白的那两只。他们走过坐在地上的孟仁光,走过气急败坏又紧张不安的孟仁信,走过捡回一命的贾一白,然后走到牛棚外稳稳站住。他们仍然背着双手,叉着双脚,威严肃穆地站成一排,仿佛是一排坚不可催的英勇的人民子弟兵。
这时,贾一白眼角突然扫到一个人,他夹在人群中,弓腰猫步,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不是别人,正是他爹孟仁德。
贾一白在与他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突然计上心来,他朝他爹使了个眼色,他爹立即会意。接着又对着孟仁光朝院门口扭了扭头,孟仁光也立刻明白了贾一白的打算。
此时孟仁信正背对着贾一白望着杀气腾腾的孟家人,他丝毫觉察不到牛棚里的局势已悄然改变。
“呔!”
贾一白突然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朝孟仁信撞去,他把整个身子当成肉球一样狠狠地砸在孟仁信的背上。孟仁信冷不丁被撞得七荤八素,一个趔趄趴倒在地,而手中的匕首被撞飞,恰巧落在孟仁光的脚旁。
“老八,快”
孟仁光话音未落,就看见孟仁德已跑到面前拿起匕首“噌噌噌”一连割断孟仁光身上好几道绑绳,接着又朝贾一白跑去。
蛤蟆镜和孟家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晕了,但转瞬间,孟仁光已解开绳子,站了起来,贾一白的双手也解放了,自由了。
“小兔崽子,拿命来!”
这时孟仁信才刚刚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快速启动粗大的身躯朝贾一白跑去。
“爹!”
背后突然传来孟爱民幽怨的声音。
孟仁信一下子站住,接着慢慢扭过头去,看着眼前的一群孟家人,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一笑。
“爹,你为啥不等我?你为啥一个人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