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清清独对月,身心俱疲苦支撑,南柯一梦醉黄粱,一身白衣一生痴。
—-林亦初。
九离台,素来是世间至恶诛心的地方。
九离台的离心柱上,林亦初四肢被玄铁链牢牢地捆绑,墨发散落,垂着头,遍体鳞伤的悬在半空中。
“真是大快人心,这个杂碎终于要被除了!”
“这样夜里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妖魔鬼怪了!”
“啧啧啧,挺俊的娃子,可惜心肠太坏!”
人群骚动,百姓直呼天佑青阳,陛下真龙降世,百官朝拜,百门拥护。
这是青阳国历任帝王中,风评和威望最好的。
听着台下百姓的议论,林亦初自嘲一笑,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和九离台有瓜葛,莫名其妙的成了世间第一魔君。
喂喂喂,你们眼瞎吗?老娘可是女的!
而且,若不是她,真正的魔族早就血洗了青阳国!
一朝功成,她不仅要死,还要遗臭万年,真是无奈啊。
“陛下!吉时已到!”太监尖锐的嗓音将她从愤恨中回了神。
看着一身黑黄色帝袍的人缓缓走向她,他的身后是低头托举着龙剑的太监。
因这渐渐清晰的俊脸,林亦初难免有些回望当初。
当初他救了将死的她。
当初她不惜修习禁术为他的帝位杀出一条血路。
当初他说他如果是帝王,她便是皇后。
可惜,男人的话靠不住,她明白的太晚。
阴谋争天下,阳谋安天下的道理她明白的太晚。
可叹的是,到了现在林亦初才发现,她居然一点都不恨他,反而有一种还完债的解脱。
也许,她也曾未真正的爱上他吧。
所幸繁华和阿素他们都已经安排妥当,百里长清说过会放她们一马。
不知是不是人之将死,她竟有些怀念当师从皇极仙门的日子呢,那冰坨子好生无趣,不知现在是否依旧好生无趣呢,还有那小白狗,不知是不是还喜欢吃黄瓜。
“噗!”尖厉的剑刺穿她的心脏,将她从愣神中拉了回来,剧痛让她瞳孔睁大,本以为他会同她说几句呢,没想到这么突然……
耳边都是‘好好好’的呼声,伴随着呼天喊地的吾皇万岁。
时间像是静止一般,林亦初在他的眼底竟捕捉到了‘愧疚’的神色……
林亦初轻轻抬头讽刺一笑。
看了眼他左手大拇指的墨色扳指道:“一命抵一命,谁也不欠谁了,百里长清,来世,去你娘的别再见了!”
百里长清面色一顿,随即是疯狂的狠厉。
“为警示其他邪门歪道,此魔君将在九离台暴尸七七四十九日,安尸者,其罪同诛!”
百里长清的话甚是清冷,可惜林亦初的意识渐渐涣散……
隐约间似乎又看到酷炫狂拽的冰坨子……回光返照见到也是美好啊……林亦初嘴角勾着笑,嗝屁了。
“若是我执意安尸呢?”清冷中带着无尽的颓然,一身染血的衣袍,男子缓缓的走上高台,看着已经安详死去的林亦初,心中不自控的剧痛,终究是晚了一步。
“为了他,连死都带着笑吗?”夜倾君神色晦暗。
听到夜倾君的自言,百里长清自嘲一笑,心下竟也闪过一丝快感。
“炽炎君可是想与这天下为敌?”百里长清的声音让底下的百门代表都眯起了眼。
一同看向九离台上一身衣袂飘然的人,夜倾君成名极早,师从皇极仙门,十岁时便可斩杀恶兽擎天,因着手上的炽炎剑,人封炽炎君,名扬天下。
他冷情冷性,修为极高,善恶分明,正道小辈中的代表人物,如今为了一个背离师门走向邪魔歪道的魔君,竟当真要与所有人为敌吗?
所有人都紧张的等待夜倾君的答案,毕竟夜倾君炽炎剑之威,他们发自内心的不想领教。
“如此是非不分的天下,为敌又如何!”夜倾君一字一句开口,真是可笑,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下作,半路派数十高手伏击他!
像是重锤一般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就连百里长清都是一怔。
夜倾君用灵力震碎了锁着林亦初的铁链,捆仙绳祭出,将她绑在自己的后背。
随即冷漠的拔出炽炎剑,一双眸子平静至极睥睨众人:“一起上吧!”
夜倾君就是如此,似乎天塌了都让他起不了波澜,这也是百里长清最讨厌他的地方,眯了眯眼,看向台上随风清雅的人,心中说不出的厌恶。
百里长清被众人强制拥护着下了九离台,百门的众人为了壮胆,一同杀上了九离台。
不过电光石火间,残肢漫天,百姓逃窜,青阳十万禁卫军将九离台围的水泄不通!
一身白衣染成血衣,有别人的,有自己的,夜倾君一步步向前走,众人一步步恐惧的后退,就像死神一步步接近一般,这夜倾君竟比传闻的更加可怕!简直就是个杀神!
“还要挡路吗?”夜倾君再次开口,神色依旧冰冷。
眼看着众人吓破了胆,百里长清发令:“禁卫军听令!杀夜倾君者,官拜诸侯!”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禁卫军顿时兴奋异常,士气也到达顶峰。
“杀杀杀!”十万禁卫军的呼声震天。
夜倾君灵气缭绕,从怀里拿出墨色的扳指,轻轻扣在大拇指,灵气从四周蜂拥,炽炎剑分散数以万计,攻击前来阻挡的任何人!
不过一炷香,这街头空了,夜倾君收了剑望向高台,眼中是蚀骨的冰冷。
“百里长清,我曾说过,你若伤她一分,我便屠尽你的所有依仗,你当真以为我在说笑。”
云淡风轻的话飘在空中。
一身血衣的夜倾君不再看百里长清,背着死尸,一步一瘸的往外走,却无人再来阻拦,十万禁卫军一朝被屠尽!九离台血流成河!
百里长清望着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扳指,跌坐在高座上。
如果林亦初未死,一定会悲哀。
她曾以为这世间最信任的人,却为了皇权帝位,诛了她的心。
她曾以为这世间最讨厌她的人,却为了给她安尸,与天下为敌。
夜倾君于兽林安静处将林亦初摆在画满奇怪又繁琐的符文之上,以自己之血浇灌符文。
静静的躺在林亦初的身边,手牵着手,墨色扳指一闪一闪,包裹着两人。
“林亦初,你让我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