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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衍曾经听说过“五雷天心大法”,后来听说“五雷掌”能降妖除魔,便将两者混作一谈,此时听得凌霄如此说,不解道:“这么说来,那‘五雷掌’与‘五雷天心大法’,不是一回事么?”凌霄笑道:“当然不是一回事。‘五雷掌’虽也能降妖除魔,却不过是一门功夫,而‘五雷天心大法’则不同,它就纯是道法了。”
张惠茹在旁道:“怎么,你想见识见识么?那也容易的很!”李衍转头问道:“你爹爹难道也会五雷天心大法?”张惠茹哼了一声,不屑道:“我爹爹当然会。凡是正一派嫡传的掌门人,没有不会五雷天心大法的。”李衍听了,由生向往之心,心想:“若是我能亲眼目睹,那就太好了。”张惠茹看出他的念头,笑道:“你要是想见识,我让我爹爹用五雷天心大法打你,将你打成一截焦炭,你就见识到了。”
李衍吓了一大跳,道:“将我打成一截焦炭?”张惠茹笑道:“将你打成一截焦炭,那也太狠了些,你说是不是?以我和你的交情,我一定会求我爹爹手下留情,决不用十成功力打你,至多只用一成功力……”说着格格而笑,舐嘴咂舌道:“只用一成功力,将你打得外焦里嫩,到时候撒些椒盐、辣椒……一定很好吃,比烤鹿肉还好吃!”说得众人大笑起来。
忽然一阵香气隐隐飘来,大家都使劲嗅了嗅,连声道:“好香!”凌霄起身道:“我去看看竹鸡熟了没有。”走到里边,揭开锅拿筷子试了试,笑着走过来道:“还差些火候,再等半刻工夫。”
阿窈见说,喜得连连拍手,笑道:“太好了,我们要吃竹鸡了。”张惠茹瞪了她一眼,道:“煮熟了也没你的份!”阿窈笑容立收,急道:“为什么没我的份?”张惠茹道:“你不让打竹鸡,那还吃竹鸡干什么?”阿窈低下头去,忽又抬起头来,理直气壮道:“我就是不喜欢打竹鸡,就是喜欢吃竹鸡,那又怎么样?”张惠茹想不到她竟敢回嘴,怔了一怔,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李衍一直对符箓之事心存疑惑,问道:“凌霄,符箓为什么会灵验?”凌霄挠了挠头,道:“这个么,我也说不上来。”李衍又问道:“‘符箓’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凌霄道:“这个我知道。符,是符合、符信的意思,就像朝廷的兵符、虎符一样,是一种印信凭证;箓,除了也有凭证意思,又有神衹簿籍的意思。二者合起来,就叫‘符箓’了。”李衍听了,恍然明白过来,点头道:“原来如此。”心想:“仓颉造字,鬼神夜哭,这符箓看上去奇形怪状,大约确有一些门道。”
说话之间,竹鸡已煮熟了,大家从锅里捞出来,也顾不得烫嘴,揎起袖子赤膊上阵,双手齐下抓着来吃。俗语说“要吃飞禽,鸽子鹌鹑”,竹鸡虽不比鸽子鹌鹑,但几人已多天没吃到荤腥了,此时能大快朵颐,都吃了个不亦乐乎。窝棚之中,登时香气四溢,满室生春。
等到入夜时分,那雨才渐渐停了。大家睡在地铺上,虽觉夜气微凉,但肚里有了东西垫底,倒也抵御得过。李衍已有几日没修习“睡经”了,此夜便静下心来修炼一番。
次日起来,大家煮了些毛豆、蚕豆吃了,又备了些好在路上吃。蚕豆的皮又光又厚,呈暗褐色,形似罗汉头,故又叫罗汉豆。此豆既可做食粮,又可做蔬菜,路上有了它,想来是不必担心挨饿了。
不料上了路,肚子是不饿了,脚下却疼起来。只走得十几里,已硌得双脚生疼,大家便在路旁歇息,脱下鞋子看时,脚上都硌出了水泡,连鞋子也破了洞。张惠茹疼得直皱眉,看着李衍,没好气道:“都怪你,脚上硌出了泡,你说怎么办?”李衍道:“大家都一样,谁也别说谁。”张惠茹道:“要不是为了你,我能硌出泡来么?哼,反正我不能走路了,再上路你要背着我。”
李衍白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不理她,心想:“这又怪得了谁,去武当时,是你自己要跟着去的,送我回去,又是你二叔的安排,怎能怨到我头上。”但道理虽是这个道理,若是说出来,则未免不近情理,亦且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便闭着口不言语。
张惠茹眉毛一扬,大声道:“我在问你呢,你背不背我?”李衍道:“不背!”张惠茹举手作势要打,忽然瞥见他脱下的鞋子,便顺手拿起来穿到自己脚上,格格一笑,道:“好,你不肯背我,那咱俩换鞋子穿。”李衍惊道:“你的鞋子那么小,我能穿得下么!”张惠茹道:“我又不是三寸金莲,为什么穿不下!”李衍急道:“别说你不是三寸金莲,就是五寸金莲、八寸金莲,我也穿不下啊。”张惠茹格格笑道:“那我就不管了,爱穿不穿!”说着站起身,跺了跺脚道:“嗯,这回舒服了。”向众人大声道:“大家赶路了。”
凌霄急忙拉住她,道:“师妹,不要胡闹,李兄怎么能穿下你的鞋子!”张惠茹道:“不要你多事,我跟他换着穿,一会再换过来也不迟。”凌霄奈何不了她,只得向李衍道:“李兄,我穿她的,你穿我的罢。”李衍摆手笑了笑,道:“不要紧,我光着脚也是一样。”
此时日头上来,晒得地面火烫,李衍光脚只走得几步,便不能再走了。张惠茹回头见他宁可光着脚也不肯穿她的鞋,激他道:“怎么,你怕人笑话,不敢穿女孩子的鞋么?”李衍心道:“臭丫头,你用激将法,真道是‘君子可激之以方’么,我才不上当……不过,这地上可真烫!”两脚如踩火板,实在无法,只得穿上她的鞋子。张惠茹的鞋子虽不小,但穿在他脚上,无异于戴上一副枷镣。李衍抠偻着脚趾,仍是夹得十趾疼痛难忍,连步子几乎都迈不开了。
如此走上一程,张惠茹回头看见他这一副窘态,直笑得直不起腰。李衍则又气又窘,红了脸不言语。凌霄、阿窈见状,忙赶上去扶着他,蹒跚着勉强慢慢前行。
张惠茹见作弄得逞,大是得意,返身回来,问道:“李衍,你想不想换回鞋子?”李衍瞪了她一眼,道:“快将鞋子还给我!”张惠茹格格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想换回来也容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见他不答话,续道:“我还给你鞋子,你答应打开书笥看看,怎么样?”李衍大吃一惊,想也不想,脱口道:“没门,你想也别想!”
张惠茹哼了一声,道:“好,算你强,我看你强到几时!”抬头见他皱眉苦脸,显然不堪鞋小之苦,心中一软,叹道:“好罢,看你可怜,就还给你罢。”她好奇心极盛,一直想打开书笥看看,见此计不成,只得以后另作算计了。当下脱下鞋子,与李衍换了过来。
雨后天晴,日头显得更毒,大家只走了半个时辰,已是大汗淋漓。阿窈不知从哪里摘了一个芋叶,举在头上当伞打着。众人又疲又渴,苦于路上没有水源,只得勉强支撑。
正在难熬,李衍忽然抬手一指,喜道:“你们看,那里是什么?”大家顺势看去,只见在路旁不远处有一片瓜地,似乎种的是西瓜。众人大喜过望,都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有瓜吃了。”刚说完这句,却见瓜地里有个窝棚,不禁都道:“有看瓜的,怎么办?”李衍低声道:“事急从权,只能再作……再作偷瓜贼了!”
大家已做过一次贼了,这次再去偷,胆气也壮了许多,听李衍如此说,自是都无异议。
众人伏身摸进瓜地,避开了窝棚,寻瓜叶稠密处藏身。此时正值初夏,西瓜将熟未熟之际,几人又不谙稼穑,摘了几个瓜敲开了,不想都是夹生的。正在沮丧,忽听身边有人低声道:“你们也来偷瓜么?”大家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却是一个七十多岁的瘦老头,就蹲在他们身边。
几个人听他如此问,自是认作同道中人,都笑道:“老伯,你也来偷瓜?不过,好像瓜还没熟呢。”那老头笑道:“有熟的,是你们不会挑,我来帮你们挑罢。”凌霄笑道:“那多谢老伯了。”瘦老头大大方方站起身,在瓜地摸了一会,挑了四五个瓜,笑着招呼道:“过来吃罢,这几个包管都熟透了。”
众人打开瓜一看,果然都是熟瓜,瓜瓤又沙又红,鲜艳欲滴。几个人又道声谢,放开嘴狠吃起来。那瘦老头也不吃瓜,站在旁边只管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四人放开肚皮,每人吃了大半个,都吃得饱了,又都谢那老头。那老头笑着一指瓜,说道:“还吃啊。”众人都道:“都吃饱了。”老头道:“瓜都打开了,不吃完怎么行。”众人道:“都吃饱了,实在吃不下了。”那老头闻听,忽然沉下脸来,道:“打开的瓜都给我吃完了,不然谁也不准走!”众人听了都是一惊,道:“老伯,这又是为何?”
那老头道:“你们不吃完,这吃剩下的瓜,我还怎么去买!”众人听了,都恍然醒悟过来,惊声道:“你……你原来是……”那老头拂了拂手掌,哈哈笑道:“不错,这瓜是我种的,我就是这瓜园的主人。”众人越发惊得合不上嘴,心中都道:“糟糕,糟糕,这回偷鸡不成,反被鸡啄了手!”
李衍陪笑道:“老伯,剩下的我们实在吃不下了。”那老头冷哼一声,道:“吃不下也得吃。”众人无法,只得硬往肚里塞,后来实在吃不动了,都道:“老伯,饶了我们罢,实在吃不下了。”老头问道:“真的吃不下了?”大家都苦着脸道:“真的吃不下了。”老头哈哈一笑,说道:“嗯,一个瓜二十文,四个瓜八十文,拿钱来罢!”
大家一听,登时傻了眼,均想:“糟糕,原来吃了瓜,最后是要收钱的。”张惠茹忍了半日,硬着头皮吃了满肚子瓜,此时听了这话,立时火冒三丈,皱眉道:“喂,老头,吃了瓜还收钱,你讲不讲道理?”那老头哈哈一笑,道:“吃了瓜不收钱,那才不合道理,你说是不是?”张惠茹怒道:“老头,你想讹人?”老头慢吞吞道:“是你们吃瓜在先,怎么反倒说我讹人?”
张惠茹呛的拔出剑来,怒道:“不错,瓜,我们是吃了,要钱,一个子也没有。你想怎么样?”那老头脸上毫无惧色,哈哈笑道:“怎么,你想动硬的?”张惠茹冷哼道:“想动硬的怎么了,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这句是她听来的江湖狠话,此时顺嘴说了出来。
凌霄见状,心想:“偷吃人家的瓜,已然是有错在先,再越其货而伤其人,那就更错上加错了。”忙上前拉住张惠茹,低声道:“师妹,不可动粗……”张惠茹摔开他的手,向前逼近几步,晃了晃手中剑,道:“老头,你想尝尝剑的滋味?”
那老头轻轻一笑,淡然道:“不错,我老头就是想尝尝剑的滋味!”说完这句,轻轻击了击手掌。
掌音方落,只听“唿啦”一声,忽然从窝棚中钻出几个大汉,一个个手中都持着铁锹、锄头、木棍,向着他们四人围逼过来。张惠茹见此情形,吓了一大跳,心想怪不得这老头有恃无恐,原来他留有后手。这几个大汉虽是农家村夫,却个个长得极是健壮,且手中持的家伙又从未对过阵,当下立时胆怯下来,一时竟不知所措。
凌霄见情势不妙,急声叫道:“大家快跑!”四人掉转身,没命价拔腿便跑。那几个大汉发一声喊,不依不饶,挥动手中家伙直追不舍。四人没命一阵狂奔,直逃出二里多地,这才总算逃出了那几个大汉的追赶。
逃虽是逃脱了,几人已累得腿脚发软,一个个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家相互看了看,几个人倒还齐全,并没人受伤。再看阿窈时,在后面也跟了上来,却是光着两只脚丫,鞋子已不见了踪影。大家都觉诧异,忙问道:“阿窈,你的鞋子呢?”阿窈苦着脸,满是委屈道:“他们没命的追我,我……我的鞋子跑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