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担心你的身体,让我过来瞧瞧的。小十哥放心,只有我一个人过来,兄弟们都在帅府守着呢。”如此,当能够令王小十安心。
“那就好!”王小十也没有挣脱李丰搀扶着的手。因为他实在是觉得身上疲累,伤痛又一次袭扰着他,才令之想起,这两天他只顾忙着眼下的事情,也没顾得上练习“太极拳”,更没有练习道人留下的那功法。所谓:不进则退。想必是因此而耽误了自己的伤势。
如此,王小十也对自己的伤势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他的伤,远比想象中的更难医治。而他此刻的身体状态,也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的好。
被李丰搀扶着活动了一下身子,却也缓和了许多,但仍旧觉得周身凉气围绕。
就见,丁普郎也是独自一人跑到了僻静之处,不知何故,只面对着灰突突的墙壁发呆。
“怎么了?”王小十问。
“是王将军啊!”丁普郎根本就不需回头。“我在想昨日的事。”
昨日,他按照约定的好的计划,将那番话说了出来。他也知道,陈友谅必然是忍不住在门外偷听。如此,他的任务的当算是完成了。
而后,他又想起了赵普胜。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彼此情谊还在,更有隆平府时放纵自己的恩情,丁普郎才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给他实情,让其做好准备,免得战死在龙湾。
可转念一想,却又怕其会将这一切都告知给陈友谅,使得大计难成。
朱元璋与陈友谅,其间还夹着一个赵普胜,真是令他难以抉择啊!
他忍了很久,一直到陈友谅将其放了回来。可现在,他却有了一丝悔恨。或许若能够重新选择一次,他会终于兄弟之情,而去偏帮陈友谅。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他也只能将这心思压住在心底。
故旧之情,是人最难以割舍的,正是丁普郎这样性情汉子的软肋。如此,当令他心底备受折磨。
“昨日的事都过去,何必再去多想呢?咳……”王小十咳了一阵。“为人一世,做何选择都是对的,唯有左右摇摆,才是大忌。”病体羸弱的王小十,好似练就了看穿人心的本事。
丁普郎道:“若不是因为赵普胜在,我又怎么会在乎他陈友谅呢?”
…………
一整日,也不见任何动静。石灰山上,朱元璋暂且在此落脚。大部分的兵力,也都布置在了此处。
“常遇春传回信了吗?”朱元璋问。
徐达就在其身侧。“常遇春传回了消息。陈友谅的战船已经开拔,而常遇春正埋伏在采石矶,以断陈友谅的后路。”
“其实,若让常遇春在龙湾迎击陈友谅才最为合适。不过,常遇春勇武,却做不出这佯攻的把戏。”
徐达也道:“龙湾那里,冯国胜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小十他们不出岔子,这一战必然将陈友谅的水师全歼。”他很有信心。
天一但黑下,时光便走的格外迅疾,人心神的一阵恍惚间,月已上了中天。江面上,战船踏着浪头驶进了秦淮河,行到了江东桥。
当先一艘战船之上,陈友谅手扶围栏眺望。老天爷也很给面子,月光映照的河面锃亮,石桥连带着水下的倒影,形如巨兽张开了大口,要将秦淮河一口吞下。
“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一座石桥?不该是一座木桥吗?”
旗手令旗挥动,战船齐齐横在河面上,船头不差寸许。陈友谅的军中不光有上好的战船,更有天下罕有的操船好手。
战船如同蛰伏的巨兽,一叶轻舟如巨手身上脱落的羽毛,在河面上飘飘荡荡,靠向石桥。
“丁普郎!”夜色下声音毫不费力穿透了天际,横扫在江面之上,却久久未曾得到呼应。“丁普郎!”赵普胜又喊了一声。
战船上,陈荣轻声道:“小心有诈!干脆,将石桥炸毁,直接杀入金陵城!”
陈友谅还在思虑。而今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抉择,究竟该冲过石桥,直抵金陵城,还是该缓步图之呢?丁普郎并未按照原定计划来此接应,是出了什么事,还是那本就是一个谎言。亦或者,是被朱元璋发现了。那么金陵城中,真的布满了火雷吗?
这时候,后军以旗语传来讯息。
“后面打起来了!”陈荣道:“龙湾附近,付友德已经与人交上手了!要尽快决断,否则拖延起来就要吃亏啊!”
龙湾浅滩,朱元璋在此下了血本,不惜用上了红衣大炮。
炮弹只打了一发,将陈友谅的战船船身打了一个大窟窿,却并未能够将之击沉。这大炮是在与元廷交战中缴获所的,十分珍贵。若非此役背水一战,他哪里舍得将其放出来。
这时候,陈友谅军中的将领不肯吃亏,已将炮头调转了过来。冯国胜当即下令,全军后撤。红衣大炮沉重,一时间无法挪动,只好将之放在那里。炮身周围,还散布着许多发炮弹。
“轰隆”一声巨响,战船上一发炮弹打在岸上,将红衣大炮炸飞,将岸上的炮弹点燃。夜空下,如此巨大的声响,险些要将那粗劣的石桥震塌。
“这么大的声响?已经交上手了!”
陈友谅只好道:“传令,自龙湾登岸!”他没得选择。刚刚那一声炸响,令本就心中猜忌的陈友谅更为疑心。前有丁普郎诈降在先,后有江东桥外的一出“空城计”,更伴随着最后的一声炸响,已足够令陈友谅觉得战斗已经打响,若是其慢一步,就会吃上大亏。
龙湾,火光振奋着人心。看着陈友谅部的兵将如潮般涌上,冯国胜真是恨不得立时冲杀过去。可他刚刚才受了朱元璋的军法,被打了二十军棍,自然不敢再公然违抗将令,只好将心中的杀机隐下,带人且战且退,将陈友谅的人引上了岸。
“大帅,打响了!陈友谅的人真的登岸了!”山顶上,借着刚刚爆炸的火光朱元璋一行人看了个清楚。
“好个刘伯温、好个王小十,他们真的做到了!”朱元璋此刻雄心万丈。只要脱离了江岸,便避开了陈友谅的长处。“传令,全军掩杀!”
孙子兵法有载,“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
徐达、汤和,都是熟读兵书、深谙战阵之道,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此刻陈友谅中了刘伯温的“攻心计”,在龙湾登陆。兵力一部分处于岸上,一部分尚在水面,兵力便被分化为两处,正和“半济而击之”这句话。而且此时迎击,痛打其岸上兵力,两方人马搅在一处,战船也不敢轻易炮击。
如此,当是最利于朱元璋部的一种战法。
冯国胜一人当先。他身受了二十军棍,那是实打实的二十军棍,容不得丝毫作假,所以他此时根本就无法骑马,只好拖着伤势,领军拼杀。
两相兵力乍一碰撞,高下立判。陈友谅虽完全控制了天完政权,可因他是杀徐寿辉而带之,军士彼此各怀心思,战力有损。再加上被朱元璋部迎头痛击,先失其势,为此稍落了下风。
岸上打的如火如荼,陈友谅尚在江心,忧心着此时的战局。连番的催促,催促后续军士迅速蹬岸。
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岸上时,水下一行人,悄悄渡水而来,依附在船帮上。
一个年轻人率先探出了头,四齿的飞爪扔上了数丈高的船头,抓在围栏之上。而后,这人借着岸上喊杀声与火光的掩护,悄悄向上攀爬。
一丈、两丈,眼瞧着便已过半,却是被战船上守卫的军士所发现。船上一人高喊“有人袭船”,同时便要砍断飞爪上的绳索。
慌乱之下,这人单手抽出背后的腰刀,猛力向上掷出。不过一丈多的高度,其大力之下,刀身回旋呼啸,便将这军士的头颅斩下。这一手险而又险的解决掉了这倒霉的家伙,但其却成功的发出了警报。为此,男子无法继续掩藏身形。
他的背上,还有另一柄长刀。他随后抽将出来,平插在船帮上借以落脚。而后,双脚在长刀上猛点,接着反弹之力,身子跃上一丈多高,手搭在战船的围栏之上。
这时,周围的军士围拢过来,长枪只管向着他身上招呼。男子顺势抓过了一杆枪头,借着这微弱的力道攀上了船身。
仅他一人,且如今赤手空拳,独自面对数名军士,而且这里一但动起了手,四下必然有更多的军士赶来,要置他于死地。可他不在乎,他可以为后面的人争取时间!
男子寻过落在船板上的长刀,一夫当关立在船板上。身后,绳索上已有人随后攀爬而来,他要做的,便是掩护后续的同伴。
血腥的厮杀,就围绕着他一人展开。一柄长刀,舞动如旋风,“南刀王”之名果然不是虚言。
这人就是王弼!正是因为他武艺高强,才被派来做这危险的任务。而紧随其后攀上了船头的,则是纪纲所属的锦衣卫军士。这些人战力或许并不如徐达、汤和麾下的军士勇武,却另有一番旁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