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街边早市才将将摆上,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梦乡之时,婉灵、诗茵和云熙三人便走出了客栈。至于他们的目的,不言自明,肯定是去练武的。而为了防止被旁人打扰,三人又来到了附近这片湖的湖心小岛上。一路踩着轻功,也不用租船,倒是方便。
待到三人来到岛中站定,陆云熙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布包裹,说道:“大清早的,先吃些东西吧,三张油酥饼,一人一个。”
诗茵一听有吃的,立刻就来了精神,眼看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可是婉灵却说道:“先练一段时间吧,练完了再吃。”
诗茵的身子一下就塌了下来。
云熙见状微微一笑,便拿出了两根树枝,答:“也好。那么老规矩,我先教婉灵,诗茵在一旁观战;过段时间,再换诗茵来学,婉灵观战。”
婉灵点了点头,答:“好,那么开始吧。”然后便同样从袖口中抽出了一根树枝。
“哦?准备充足啊。既然如此,我也要认真起来了。”说着,云熙便将油布包裹丢给了诗茵,“诗茵妹妹,你且在旁看着。对了,不许偷吃哦!”
诗茵接过包裹,嘿嘿一笑:“放心吧云熙哥哥,我不会偷吃的!”
云熙一扯嘴角,却也没有多说,转而对婉灵讲道:“婉灵,今天开始我就要教你真正的对战技巧了。但是话说在前头,这些技巧并不会让你的功力长进,但却可以让你的实力配得上你这身修为。”
婉灵微微躬身,一拱手道:“这些我都明白,还请公子赐教。”
“首先,我要教你如何更好的躲避敌人的攻击,因为在真正的战斗中,只要对手的实力与你相差不大,那么躲和推便是最常用的技巧......说起来,你会躲吗?”
“当然!”婉灵第一时间答道,但紧接着又犹豫了起来:“......大概会吧。”
陆云熙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样吧,我先攻你一招,你且躲给我看。”
“嗯,也好。”婉灵脸色微红,显得有些局促。
“那我可要出招了!”话音刚落,陆云熙便飞身而至,手中树枝伴着破风之声呼啸斩来!
婉灵不禁凝聚心神,然后脚下一点,整个人便向后飞出了三四米。
“是......这样吗?”婉灵心中忐忑,问道。
云熙连连摇头,答:“不不不,你这不叫躲,叫逃。躲的目的,在于让对手的攻击落空,然后在其力已用尽之时,攻其不备。可是你这样一下子飞出去老远,对手只要继续追击,就能慢慢把你逼入绝境。”
“那么,我该如何来躲?”
云熙一招手,答:“你来攻我一招,看我是如何躲的。”
婉灵点了点头,然后运起轻功,对着云熙的胸口便挺身刺出一击。结果,云熙只是微微摆动身形,绕过了刺击,然后趁势欺进身前,一记重拳就打向了婉灵的腹部......当然不可能真打上去,最后拳头停在了婉灵腹前一公分处。
云熙收起了架势,解释道:“这就是躲。躲不是让你远离危险,而是要你在危险中寻得一处安全的空隙,然后挤进去、趁势反击!”
婉灵听罢,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原理我是听明白了,可是具体该如何做?”
“要用心看。冷静下来,仔细看出对方每一式中的死角。这个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经验,所以,继续练吧。我会先放慢出招的速度,让你适应一段时间。等你习惯了以后,再加快节奏。”
“好,拜托了!”
说罢,双方便重整架势,开始了新的回合。由陆云熙进攻,婉灵专心躲闪反击。然而,尽管云熙已经将动作放慢了一倍,婉灵却仍然常常判断失误,冲着自以为安全角落躲去,结果手中的树枝不知被打落了多少次......
“错了,这一记横斩的死角不在上方,而在下盘。”
“又错了,这一记斜斩的死角不在下盘,而在侧肋。”
“还是错了,这一记刺击的死角不在腋下,而在胸口。”
双方这样往来了数十个回合。终于,婉灵手中的树枝又一次被击落,云熙看到她的手都有些肿了,不禁心疼了起来。
“好了婉灵,你已经可以连续躲我四次进攻了,先歇息一下吧,换诗茵来。”
可是婉灵却倔强地摇了摇头:“不,我还可以继续。”
云熙苦笑道:“就算你还可以继续,但是也不能一个人唱独角戏呀,总要留些时间给诗茵练习吧?”
婉灵听罢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抱歉,我忘记了。那么接下来,换诗茵吧......诗茵!你干什么呢!!!”
诗茵顿时一个激灵,瞬间从油布包裹中抽出手来,嘴硬道:“啊?姐姐,我没有偷吃!我绝对没有偷吃!”可是她嘴角的面屑却出卖了她。
云熙哭笑不得地说:“算了吧,别睁着眼说瞎话。赶紧过来,该你练了。”
诗茵急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嘿嘿嘿,云熙哥哥,咱们快开始吧。”
婉灵缓缓坐到了油布包裹的旁边,气呼呼地说:“哼!就知道偷吃的小馋猫,我看你能学会什么!”
云熙看着诗茵一脸调皮地样子,不禁问道:“之前我和婉灵的练习,你可看到?”
诗茵点了点头:“看到了,全都看到了。”
“那么,你知道该如何躲避敌人的攻击吗?”
“知道!放心吧云熙哥哥,我虽然比较贪玩,但是悟性还是不错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直接进攻了,看看你都悟到了什么。”
说罢,云熙便用树枝刺了过去,而诗茵却不紧不慢地一错身,避开了这一刺,同时一手抬掌,停在了云熙胸前一厘米的地方。
陆云熙不禁称赞道:“哦?看来确实不错,那我可要提高难度了。”
说着,他便提起树枝,再度发起了一连串的进攻,而且出招的速度是正常水准,并没有特意放慢。结果,就在这样快节奏的攻防中,诗茵竟然连续躲过了云熙的六次进攻!
“不错!真的不错!”云熙满意地笑了起来,“很明显你是有一定基础的,和你姐姐完全不一样。难道你在哪里练过?”
诗茵嘿嘿一笑,挠着头说道:“也没训练过啦。就是我比较贪玩,而山上又没什么玩的,所以我就经常找一些熊啊、野猪啊之类的耍着玩......”
“难怪你比你姐的动作灵活不少,今天的训练你已经通过了,去歇会吧。”
诗茵立刻就跳了起来,欢呼道:“耶!我通过啦!姐,我可以休息啦......姐,你干什么呢?”
婉灵也立刻打了个激灵,手瞬间从油布包裹中抽了出来,脸红得跟苹果似的说道:“什么也没干呀!我在认真观战呢!”一边说着,嘴角就落下了一粒面屑......
“好啊!姐姐你还说我,你自己都偷吃!”
“休得胡言!姐姐我怎会做这等卑鄙之事!我只是......只是闻闻味道罢了!”
“咬在嘴里闻啊?”
“你这丫头,再敢多嘴,看我怎么教训你!”
陆云熙顿时哭笑不得地上来打圆场:“算啦算啦,吃一点就吃一点吧,也无妨。诗茵已经通过了训练,接下来是休息时间,可以放心大胆的吃。”
“好耶!”诗茵欢呼一声,便当先跳了过去,伸手就夺过一块油酥饼......
片刻之后,诗茵满足地拍着肚子,躺在岸边的草地上,惬意地笑着;婉灵则安坐于在旁边,双手托腮,出神地望着湖面;云熙嘴里叼着一根柳枝,侧卧在婉灵的一旁,时不时地还提起葫芦喝两口清酒。
忽然,云熙豪饮了一大口酒,感慨道:“啊!此酒甚是清冽爽口,又有淡淡梅花香气掺杂其中,竟只卖二十文一壶!下次我要打上七八十个葫芦,喝个痛快!”
婉灵不由得嗔了他一眼,轻啐道:“酒鬼。”
云熙嘿嘿一笑,说:“这你可就错了。要知道酒可是个好东西,开心的时候喝是一种滋味、难过的时候喝又是一种滋味。古有李太白斗酒诗百篇,今有范希文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所以说,酒这个东西,可是男人必不可少的。”
婉灵听罢,气鼓鼓地瞪着他,驳道:“你怎么这么多歪理邪说?诗百篇、入愁肠,那说的是你吗?”
云熙登时老脸一红,语气也软了下来:“当然不是,我怎么能和那些圣贤们比呢。我喝酒,其实更多的是因为害怕。”
“害怕?你在怕什么?”婉灵不禁好奇地问道。
云熙瞧了她一眼,便娓娓道来:“你也知道,我如今已经外出历练两年有余了,每天与人打擂不下二十余次,而且都是有赌注的——赢了给我五文钱,输了我给他们十五文钱。一般来说,人们还是愿意守规矩的,输给我了,便抱拳离去不问恩仇。可是也有些人......尤其是那些大门派、号称天才的年轻人们,他们根本输不起。”
“因为他们从小就享受着最优越的修炼条件,与人切磋也都是找那些相对较弱的对手,因为怕别人伤到他嘛......所以,他们一直以来都没有输过,而第一次下山历练却输给了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小子,那原本漂浮在云端上的自信与自尊一下子摔到地面上支离破碎,这就不好收场了。”
“那种人最常使用的套路,便是指责我耍诈。我矢口否认,并且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他们的面子就更加挂不住了。然后,他们会质疑我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功夫?认为我内力并不深厚凭什么能赢了他们?于是为了一雪前耻,他们便会再次挑衅我、与我切磋。可是再交手,他们就会不择手段了,往往出手刁钻毒辣,招招奔着要害上打,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留手了,所以结果无一例外的,他们全都被我打成了重伤。”
“至此,事情便彻底闹大了。若是赶上一些明事理的长老,至多向我要回那几文钱来买药,也就罢了。可若是遇到那种护犊子护的狠的,我便会遭遇一连串的追杀。我这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原本狂傲的脾气也收敛了不少,当然了,也曾为了保命,而杀过很多人......所以我害怕,我才要喝酒。”
诗茵听罢,不禁难过地说道:“哇,云熙哥哥好可怜。原来我和姐姐在山中清修的时候,你就已经经历这么多事情了。”
婉灵也心房微颤,喏喏道:“云熙你......杀过人?”
陆云熙又提起葫芦,饮了一口酒,叹道:“是啊,杀过。毕竟刀剑无眼,而且对方就是奔着杀我而来的。既然对方要杀我,那我又为何不能杀他?婉灵,你且记住,江湖险恶,远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美好,这里面的水很深啊。”
语毕,婉灵不禁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然后愣愣地看着还很稚嫩的手心,出神良久,不住地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这种情况,我......下得去杀手吗?”
云熙一眼便看破了婉灵的心思,于是轻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婉灵,你的手不会染上鲜血的。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杀人。”
如此平淡的一句话,却如洪流一般冲进了婉灵的心扉。她深深地看着自己旁边的这个少年,许久,不曾言语,却不知为何,让自己感到了一种坚不可摧的安全感。
与此同时,悄悄立于树梢之上的慕容毅,也欣慰地点了点头,看向云熙的眼中已满是赞赏。随后轻袖一扫,便遁去了行踪......
忽然,云熙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婉灵,你和诗茵有没有什么目标呀?你们为何要习武?”
诗茵毫不犹豫地答道:“为了有朝一日能骑着狗熊到处跑!”
“哈哈哈!那可真是一个远大的追求呢!”云熙不禁笑了起来,“婉灵你呢?”
婉灵思索了一阵,却是一阵茫然:“我也不知道目标是什么,在我看来习武就是天经地义的,只是为了变得更强而已......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变强以后,可以找到更好的如意郎君吧。”
云熙忽然调戏了一句:“比如说我吗?”
“死开!别老占我便宜!”婉灵不禁羞恼了起来,“话说回来,你的目标是什么?”
云熙一愣,随后仰天答道:“我的目标,以前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大侠!”
“那现在呢?”诗茵急忙问道。
“现在嘛......”云熙却是止住了话语,转而用余光深深地看了婉灵一眼,随后浅浅一笑,答:“不可说!”
“诶?这么赖皮啊!”诗茵大声抗议了起来。
云熙得意地扬起嘴角:“你能奈我何?”说着,便又喝了一口酒。
婉灵见状,轻轻拍打了一下葫芦,嗔怪道:“还喝?现在有我爹娘护着你,已经没有人能伤害你了,你还怕什么?”
云熙被拍的一愣,随后红着脸说:“不是怕,而是要壮胆。”
“壮什么胆?你要做什么大事吗?”
“是啊,有一件大事要做。”云熙忽然怅然了起来。
“那你现在胆子够壮了吗?”
云熙听罢,顿时一仰头,直接将葫芦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婉灵的脸,半晌......
终于,他还是摇了摇头,苦笑道:“喝再多也不够啊!”
婉灵不禁疑惑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大事啊,这么夸张......”
而一旁的诗茵却是看出了门道,一时间怪笑了起来:“哦——!原来如此啊!”
“什么?诗茵你明白啦?来给我解释解释!”
这时,云熙一眼瞥过去,充满威胁意味地看了诗茵一眼。
于是,诗茵捂起了嘴,窃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呀!”
婉灵顿时就恼了:“好啊!连你这个丫头都欺负姐姐了?”
两人顿时打闹作一团,而云熙依旧躺在那里、叼着柳枝,悠闲地望着天,只是那葫芦中,已经没有了酒。
就在这时,忽有一位白衣青年踏着轻功翩翩而来,陆云熙和婉灵一眼就看出了来者身份——昆仑派的入世弟子,张俭。看他的样子,是专门来找自己这一行人的。这可是奇哉怪也,他一大清早的没别的事干,却跑来这里,所图为何?
思量间,张俭便已上岸,然后对着婉灵和诗茵拱手屈身,谦逊道:“在下见过婉灵姑娘,和这位...呃...小婉灵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