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山,山势陡峭,林木丛生。山中有数条小溪蜿蜒曲折,时而还有动物前来饮水。除此之外,山的东边还有一条极深的峡谷,一眼望不到底,而底部则有一条湍急的河流经过。此峡名为落雁峡,便是十六年前北冥魔神跌落的地方。
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由山底直通山顶的云渺宫,曲径通幽、长林丰草,若是清晨或黄昏、山中起了薄雾时经过,听着悦耳的鸟鸣,便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诗意。
此时黄昏,陆云熙等人终于回到了云渺宫——其实也就是两个大殿、一方广场和演武场,外加一些杂房和厨房,还有六七间厢房,仅此而已,规模很小,完全不像是一个大门派。不过......慕容毅和秦韵梅似乎也没打算把云渺宫发展成一个大门派。就这样清闲安逸、悠然自得,倒也不错。
“师父!我们回来啦!”陆云熙当先喊了起来。
慕容毅这才从大殿里走出来,点了点头,说:“迟了三个时辰......每人半个时辰马步,睡觉前扎完。”
秦韵梅也从厢房里走出来,浅笑道:“官人,不要那么严格嘛。他们也是好久没下山了,稍微玩了一下。况且......你们也不光是玩儿吧?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收获?”
陆云熙点了点头,躬身答道:“弟子在山下听到一则传闻,说是唐飞燕前辈于三个月前于太平星君大战,最终殒命。”
慕容毅听罢,不禁长叹一声,说:“你们也听说了啊......”
诗茵疑惑道:“爹,难道您也知道了?”
慕容毅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们是不是听山下小镇里的一个说书先生讲的?”
众人点了点头。
“那个说书先生跟我很熟,而且,他也和纯阳派的掌门关系匪浅。前些日子,掌门曾经给我来过信,说他目睹了唐飞燕和太平星君之间的大战......如此想来,那个说书先生也该知道了。”
婉灵急忙问道:“爹!那大战的结局到底如何?飞燕前辈殒命之后,那太平星君去往了何处?”
秦韵梅这时答道:“太平星君被暗器重伤,又被落石所掩埋,九死一生。不过,就在纯阳派掌门想去证实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黑袍人袭击了过来。掌门与其力战上百招,自觉不敌,便匆匆退走了。”
“北冥魔神?!”众人不禁惊呼。
慕容毅点了点头,答:“是的,北冥魔神出现在那里绝非偶然,他应该是去救太平星君的。恐怕......太平星君还没死。”
陆云熙等人沉默了......
秦韵梅见状,急忙招呼道:“好啦,别想那些了,快去吃饭吧。阿大阿二他们都准备好了,咱们也快去吧。”
于是众人点了点头,便向餐室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不修边幅的老者呼哧带喘地爬上了台阶,招呼道:“喂——!慕容小子、韵梅丫头,等等老朽!”
众人闻言纷纷驻足回望,发现来人竟是药老!
慕容毅和秦韵梅急忙上前躬身道:“药老,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迎接您。”
药老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说:“接什么!老朽无甚本事,只是来去自由、自在逍遥,没什么好接的!那个......你们有饭吗?”
慕容毅笑答:“有有有,您且随我们一同入室用餐。”说罢,他便引着药老走入餐室。
在三人经过几个小辈面前的时候,药老还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婉灵和诗茵,你们两个丫头更漂亮了啊!老大不小,也该嫁人了,平时多上点心。”
婉灵和诗茵面色微红,点头称是。
接着,药老又看向陆云熙和张俭,沉吟半晌,最终却是叹了口气:“唉,你们两个臭小子,加把劲儿吧。”
“啊?”两人被说的一愣,没明白过来。
接着,所有人便进入了餐室。药老由于辈分最大,所以坐在了主座上,其余人按此顺序依次落座。不多时,便有三名仆人端着各式菜肴走了进来......其实基本上都是些素菜,荤腥很少。
待到菜上齐了,秦韵梅把自己的饭推给了药老。慕容毅见状,便将自己的饭让给了秦韵梅。婉灵看了看长辈们,然后把饭递给了慕容毅。慕容毅笑着摆摆手,示意不用。结果,药老又把饭推给了慕容毅。
“老朽年纪大了,本来是过午不食的,只是最近一直在跑,所以饿的厉害,这才来蹭顿菜吃。至于主食什么的,老朽实在享受不了。”
接着,他又转眼一看,发现陆云熙正盯着满桌子的菜微微苦笑,于是调笑道:“云熙小子,上山一年了,还没习惯这里的饮食?”
陆云熙见心事被点破,便大方承认了:“是呀。原来我浪迹江湖,虽然风餐露宿,却也能经常吃上些大鱼大肉。吃了肉,身体才有力气。可是自从我上了山,每餐都是青翠欲滴,偶尔下山想偷偷买根鸡腿,被婉灵发现了还要被说教半天,怎一个苦字了得......”
药老哈哈一笑,问:“那你想再回到过去的生活吗?”
陆云熙悄悄瞥了一眼婉灵,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答:“不想。现在虽然整天过的清心寡欲,却有一种安全感。以前虽然潇洒快活,却是每天朝不保夕,说不准明天会遇到什么事,也许就会横死街头,连尸体都没有人收敛。”
陆云熙这点小动作怎逃得过药老这双毒眼,心里那点小九九早就被洞察得一干二净。不过,药老也不点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悠悠地来了句:“江湖浪子有了牵挂,可喜可贺呀。”
慕容毅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于是沉吟道:“如此,以后去一道素菜,添一道荤菜吧。”毕竟不能让自己未来的女婿过得太惨不是?
秦韵梅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转而对药老问道:“药老,您说您最近一直在跑,是为何事呀?”
药老听罢,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沉声道:“这件事,正是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关于太平星君的《卜天诀》的秘密。”
“哦?”众人不禁都被吊起了胃口,“请细细道来。”
药老喝了口茶水,便开始讲道:“本来呀,老朽只是应武圣之邀,前去诊病。你们也知道,武圣他老人家今年已经有九十高龄了,身体难免会有些问题。老朽在为其诊病的时候,就聊起了去年扬州那一战,谈到了太平星君。结果没想到,武圣一听到太平星君,竟然来了精神,然后告诉我一些情报。”
“其实,武圣曾与那太平星君大战过。那一年武圣方才四十余岁,而太平星君却是一副少年模样。双方大战了三天三夜,最终落得两败俱伤,平分秋色。武圣在那时受到的重伤,足足养了一年才痊愈;而太平星君伤的不比自己轻,却只过了两个月就活蹦乱跳了。从那时起,武圣便对《卜天诀》这门功夫产生了好奇心。”
“此后,武圣经过千辛万苦、通过种种途径,总算是见到了《卜天诀》的功法口诀,然后拓了一本回去研究。就这样,又过了三十余年,武圣终于搞清楚了这其中的玄机!”
“所谓《卜天诀》,其实本名叫做《混元御气法》,发源自昆仑地区,后传入北方,经过了数代人的改良与开发,这才形成了如今的《卜天诀》。所以说到底,《卜天诀》其实和昆仑派的功法有很高的相似性——都是一种御气之法。”
“但是,昆仑派讲究的是以气御物、以气化形,伤敌于千里之外。而《卜天诀》则着重强调驾驭‘气’本身。《卜天诀》练至大乘之后,可以将体内真气随意操纵,时而外放杀敌,时而内敛强身;甚至于,他们可以操控气,来刺激全身大小经络穴位,使身体焕发出极强的潜力,乃至于返老还童!”
“只是有一句古话,叫做‘强招必自损’,《卜天诀》也不例外。这门功夫固然可以让修炼者拥有通天彻地的大威能,可是每一次激发潜力都会严重损耗自身元气。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从其他人身上夺取。而且一般人的还不行,必须是要有一定实力的男性的元气、或是十五六岁未破身的青年男子的元气,才能满足需求。至于被抽取元气的人会有什么下场,那就是——极度衰竭致死。”
听到这里,陆云熙忽然打了个冷颤,嘀咕道:“我去,那我岂不是危险了。”
婉灵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吃你的饭,瞎操什么心。”
诗茵则调笑道:“云熙哥哥,你的童子身还在啊?”
陆云熙哂笑答:“想破,这不是没对象嘛。我可不像张俭那样风度翩翩、知书达理,受女孩子欢迎。”
张俭听罢,不禁放下碗筷说:“你自己瞎扯就算了,干嘛带上我?再说了,受女孩子欢迎有错吗?我也一样还没破身啊!”
陆云熙一挑眉毛,笑道:“诶呦?看不出来啊!”
张俭登时一阵气闷,一手掐着剑诀,面前的两只筷子便腾空而起,直奔陆云熙而来!陆云熙也不甘示弱,同样掐起剑诀,控制着一双筷子迎战。一时间饭桌上空“噼噼啪啪”响作一团,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婉灵哀叹一声,扶额道:“用御剑术指挥两双筷子打架,你们也是古今一对奇葩。”
话音刚落,张俭便冷哼一声,剑诀一变,空中竟多出了十七只筷子的剑气!陆云熙也急忙变招,却只变出了八只筷子的剑气。
就在此时,慕容毅轻轻一拍手,强横的内力瞬间扫过,所有剑气都被冲散,两双筷子也纷纷落下。
“胡闹也要有点分寸,这里还有客人在呢。”
药老倒是笑的很开心,摆手道:“哈哈哈!无妨无妨!年轻人之间打打闹闹的才正常嘛!这才叫血气方刚,谁也不服谁,朝气蓬勃啊!”
说罢,又对张俭道:“张俭啊,你这一年功力涨的很快啊!原本只能操控七道剑气的你,如今已经能控制十八道剑气了。”
张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答:“还是师傅们教的好。”
药老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陆云熙:“云熙啊,现在你和张俭比试,还能赢吗?”
陆云熙苦笑一声,答:“看运气。如果我能在张俭构建起剑阵之前,突破到他面前,就能赢。反之,输赢各占一半。御剑术的剑气一旦多起来,就会产生质变,攻防一体,极难对付。”
“那诗茵丫头和婉灵丫头呢?”
“婉灵在练功方面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功力一直比我多两成,再加上她所练的峨眉功法辅以凌霄诀的中庸之气,可谓是绵里藏针,步步杀机。要想赢,也很吃力,需以连绵不绝的强攻压制。至于诗茵嘛......她的进攻太凌厉了,以至于完全忽视了防守。所以稍微用点小技巧,还是能赢的。”
药老听罢,不禁叹道:“慕容小子、韵梅丫头,我知道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把陆云熙留住了。此子不凡啊。”
诗茵一听,撅起了小嘴,抱怨道:“药老,您不能这么偏心啊!云熙哥哥这么坏,哪里不凡了?”
秦韵梅含笑道:“陆云熙把你们每一个人的优势和劣势都看的很清楚,而且,你们难道没发现吗?他与你们任何一个人对战,都能保有一定的胜算。这可是很难得的,要知道即便是我和你爹,在面对一些比较克制我们的敌人时,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而陆云熙博大家之所长,汇于一身,虽然无法样样精通,却也无懈可击。”
“哼!我就不信,我这一招鲜,还吃不下他这个天?总有一天,我要彻底超过云熙哥哥。”
婉灵也立刻点头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
张俭这时淡定地举起手:“算我一个。”
陆云熙可淡定不了,立刻就急了:“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成众矢之的了?”
慕容毅忽然凑了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只要你能揽下这个担子,我就允许你挑战我,我只会用与你相同的内力战斗;如果你赢了我,我就把婉灵许配给你。”
“师傅,徒儿接受重任。”陆云熙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那就这么定了哦。”慕容毅露出了阴谋得逞的奸笑。
本来慕容毅说话的声音是很小的,其余人也确实听不到,可是秦韵梅也是一名顶尖高手,在内力辅助下,隐约听到了内容。于是,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一掐剑指,就戳到了慕容毅的侧腰上。
慕容毅急忙大叫一声:“夫人且慢!”然后流着冷汗,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又低声说道:“你别生气。我只是说自己要把婉灵许配给他,可是没说你也同意呀。到时候看看婉灵的意见,如果婉灵也同意,那就把喜事办了;如果不同意,那就由你出面否决,岂不美哉。”
秦韵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呀?”婉灵和诗茵见状,不禁疑惑地问道。
两人急忙哂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继续吃饭吧。”
其余人不明所以,也没法问,便都疑惑地挠挠头,然后继续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