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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肚撑,还剩许多香喷喷的烤肉串儿。
沈莺莺给沈樾打包了一份,以谢他“狼狈为奸”之恩。
两人在昏橙昏橙的夕阳下告别,沈莺莺倒退着往后走,用空着的手向陆朝告别。
他扶着单车站在水泥道路的右侧,地上模模糊糊印着他的身影。
奇怪,她竟有种不舍离去的冲动。
明天,反正也可以再见的……
沈莺莺收回莫名其妙的心思。
两人渐渐离得远了,他还一动未动地停在远处,陆朝在等她先走吗?
笑容绽开在嘴角,沈莺莺看不见他脸了,眼睛里只有那抹高挑的身影。
他此时应该也是笑着的吧?她希望他是笑着的。
沈莺莺最后用力挥了挥手,抿着笑转身,不再磨蹭地小跑回家。
哼着曲儿推开栅栏,她轻甩着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了她给沈樾打包的烤肉串儿。
晚饭不用吃了,随便找个借口吧!
捂紧外套,她缩着头鬼鬼祟祟进屋,期望老妈正在厨房里忙碌。
然而事与愿违。
卢兰光明正大坐在椅子上,沈蔚也在。
餐桌上是空的,没有装满菜肴的碟盘。
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沈莺莺犹豫地踏入门槛,正想直接冲上楼梯换下裙子,却接收到了沈樾严肃的眼神。
他坐在老爸旁边,眉头紧皱,望向她的目光里透着危险和提示。
沈莺莺心里一个“咯噔”,再看爸妈严峻的脸色,意识到了什么。
“我……”沈莺莺埋头,坦白从宽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用沈樾的新窗帘,爸妈,我就是看了昨天的电影,你们知道吗?电影里……”
沈樾一张脸变得更阴沉,拼命朝她摇头。
声音渐渐消失,沈莺莺立马警醒,糟糕,不是这件事,那还会是因为什么?
“窗帘?”卢兰起身,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定定瞧着大衣下的绿色裙摆。
那是她亲自挑选的窗帘,布料怎会不认得?
不可置信地冷冷望着她,卢兰大步上前,猛地将外套扯了下来。
“沈莺莺。”气得近乎颤抖,卢兰看着她身上的绿色长裙,狠狠将大衣扔在地上,愤怒地嘶吼说,“你别告诉我,你今天就是为了这么件破玩意才逃了补习课,要不是我多嘴问了沈佳玉的女儿,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们?”
补习课?
沈莺莺醍醐灌顶,她今天太过兴奋,居然都忘了,她确实逃了补习课。
沈佳玉住在街上,是她妈的牌友之一,她女儿和她一同在上补习课。
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事情竟会败露得如此彻底,沈莺莺埋着头,无话可说。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和你爸省省心?”扯住她裙子宽大的袖摆,卢兰伤心地训斥说,“你成绩虽然不好,但只要你愿意学习,我都不说什么。沈樾比你还小几岁,从来不像你让人操心,你整日整夜只知道做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它们有什么用啊?它们能让你高考加分吗?”
“它们不是破破烂烂的东西。”沈莺莺小声说。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不是破烂,它们是什么?”
“好了。”沈蔚看女儿眼眶开始泛红,皱着眉打圆场,“她知道错了,你别太逼孩子。”
“我逼她?就她这副德行不逼能行吗?但我逼她都没用啊,哪家孩子像她一样,心思全在打扮上,你打扮给谁看?谁愿意多看你?我受够了你每天折腾那些破破烂烂,从明天起,你再碰一下那些破烂试试?看我不……”
“都说了不是破烂。”
“沈莺莺。”被她的倔强反驳激怒,卢兰极其生气的反问,“好,不是破烂,你说不是破烂,那它们是什么?”
忍了再忍,沈莺莺真的受不了了!
如果不爱学习是错,那她承认,是她大错特错,可她所钟爱的东西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被冠上破烂的名头,那都是她的心血,哪怕它们一文不值,可它们并不是真的一文不值,它们是她在变得有价值前的垫脚石。
双拳紧握,她完全看不到沈樾在旁边让她不要犟嘴的提示,含着满眶热泪,她仰起头,从心底大声嘶喊道:“是我的梦想,它们是我的梦想,我不能有梦想吗?”
满屋静寂。
卢兰似乎被她的歇斯底里震到。
一瞬的心软过后,卢兰别过头冷声冷气说:“梦想?你能不能有个切实际的梦想?比如这次期末考试的名次提升十位,又比如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又比如……”
“妈,那你呢?”沈莺莺憋着嗓子,“你什么时候能不整日整夜用学习来压着我?我就不是念书的料,再怎么逼也没用。”
“沈莺莺你存心要气死我吗?你把打扮的心思全花在学习上,怎么会不是念书的料?”
“你们就只会这么说。”
卢兰眼眶也红了,她深吸一口气,不顾沈蔚沈樾在旁的劝阻,其实他们越劝,她就更生气。
“好,沈莺莺,这是你逼我的。看来这么多年都是我和你爸太惯着你,要是我从小时候就对你严格教导,让你对其他东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学习上,现在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既然是我错了,那我知错就改,从现在开始,让一切错误都更正过来。”
卢兰面无表情转身,匆匆往楼上去。
“妈,你要干嘛?”神情突变,沈莺莺紧跟着追上去。
门被用力撞开。
卢兰冲进女儿的卧室,她知道,她把所有的速写本都藏在床底,还有她从小到大做的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她从没舍得扔。
女儿不舍得,她便舍不得女儿伤心。
这就是所有错误的根源,是她过于心软。
卢兰干练地从床底拖出一个个纸箱,用力挣开沈莺莺声嘶力竭地抢夺,她打开窗,“嘭”一下,箱子直直坠了下去。
沈莺莺趴在窗沿,眼泪跟着它们往下掉。
卢兰情绪崩溃,疯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扔。
不再争抢和阻拦,沈莺莺视线模糊地低头看着它们。
草地上一片狼藉,夜色在它们身上蒙了层灰,就像她从来都看不见光亮的梦想。
“妈,你别扔了。”沈樾上前阻拦。
还有沈蔚在一旁厉声呵斥,说别闹了,让周围邻居听见岂不是笑话?
沈莺莺什么都听不见,她只知道,她受够了!
夺门而出,她穿着单薄的绿色连衣裙,双脚踩过她曾珍惜的画,毫不犹豫地逃离这里。
风挺冷的。
沈莺莺没命地狂奔。
跑着跑着,她蓦地止步,右侧“流金岁月”这四字牌匾微微泛着红光,像是冬日的一抹暖阳。
她不知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垂低了头,她掀开塑料帘,死寂地走进去。
还好,陆朝在那里。
沈莺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重新开始翻飞,肩膀颤抖着,她静静走到他身侧。
这次没有让她久等,陆朝转头看她,笑说:“你怎么……”
话语戛然而止,陆朝猛地起身,定定望着面前哭得狼狈的女孩。
分明不久之前,她还一脸灿笑,仿佛是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可现在……